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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钟辞的后手(一)

踏尽公卿骨 天主孝子 4113 2024-01-26 19:55

  潏水。

  常言临水有山,潏水两侧都是探龙山的分脉,山体矮小,但阻拦行人过客绰绰有余,只有少数几处形成夹谷,地势平坦,作为渡口,只是此时黄巾乱起,本就冷清的渡口此时更是人鸟踪迹皆无。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二十多名骑兵飞驰到渡口,领头的正是冯林,兜鍪不知丢到那里去,头发随意绑起来,甩在脑后,盔甲遍布伤痕,新染的血迹未干,停住马,他和战马的喘气声像是一高一低两个风箱,扯着破锣嗓子喊道:“机和,钟机和,你在哪?俺过来啦!”

  旁侧丘陵上亮起几点火光,人影婆娑,还有战鼓的轰隆声响起,似乎隐藏着千军万马,蓄势待发,但很快被钟辞的声音盖过:“错了错了,都停下,黄巾军没来!”

  轰隆声和喊叫戛然而止,钟辞跨着一匹矮驴从一条蜿蜒山道颠下来,那头驴啊哦啊哦叫着,显然对于钟辞的驱赶极为不满意。

  跌跌撞撞下了丘陵,钟辞死死向后拽住驴套脖,总算有惊无险停了下来,想抱拳,但又怕控制不住驴子,看着冯林道:“冯兄快些随我来,我们要早做埋伏。“

  冯林一把拽住他,有些恶狠狠道:“俺才反应过来,交战之时随意调军,这是按逃兵论的!要是尚德追究起来,我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之前在县城整兵时,钟辞向他预估了战场态势,断言黄巾军必败,但要捉到张才几无可能。张曼成对于这个侄儿极为宠爱,特意调拨了上百亲兵随身护卫,周文是不可能让强弩之末的汉军,去和陷入死地的张才拼命,鱼死网破对现在的郎陵一点好处都没有。

  作为周文器重的军官,冯林自然清楚这些状况,却不明白钟辞说这些是干嘛?难不成他有什么捉张才的办法?想到这里,冯林的眼神玩味起来。

  钟辞也没有让他失望,分析张才会从潏水渡船南撤,投靠正在攻打南阳宛城的伯父张曼成,可从中途设立伏兵,痛打落水狗,只是他手上无兵,希望冯林能率领本部骑兵帮他,而且要瞒着周文。

  听到要瞒着周文,冯林本想回绝,但转念想到张才的身份——黄巾渠帅,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啊,而且本部骑兵仅有十多人,数量少,机动性强,对战局影响不大,实在打不过了也可以跑啊,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你有多大把握?”冯林饶有兴趣问道。

  钟辞无惧直视,“若冯兄旁观,五成把握;若助我,必胜无疑。”

  “怎么帮你?”

  “骑兵人少,又是攻营的厮杀战,周贼曹肯定会让你从侧翼放火,届时待黄巾军彻底混乱后,你立刻领兵向南到潏水渡口,我会布置妥当,只等张才钻进咱们的口袋!”

  冯林答应下来,在战场上瞒着周文,私自将骑兵带到预先约定好的地点。

  他这人脑子不太好,反应迟钝,之前利诱熏心,现在才回过神来,这是临阵脱逃!

  钟辞向他一抱拳,面色如常,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冯兄只是县兵,不明汉军军律并无不可,贼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张才是黄巾渠帅,拿了此人拜将封侯也是可能,孰轻孰重,冯兄要仔细斟酌啊。”

  “斟酌个屁,俺都到这了还能回去不成?赶紧说,待会儿咋打?”

  钟辞向旁侧一挥手,“边走边说,城中大半士兵被贼曹带出,余下部分要守城,我无权调动,所以此战只能使诈……”

  冯林忽然打断道:“不对啊,俺看丘陵两侧人影憧憧,不下千人,这些兵从哪来的?”

  “所以要使诈,我安排城中三百名妇人,夜行抄近路过来,拿着草人站在在丘陵上,夜色深沉,又有战鼓号角遮掩,远处看不清楚,足以迷惑溃散的黄巾军。”钟辞将冯林等人带到不远处的草丛中,齐腰高的灌木枯草刚刚萌芽,在地面铺了一层还没腐化的落叶。

  “这也太冒险了,草人不会动,妇人又不能冲锋陷阵,黄巾军很快就会戳破这个小把戏的。”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钟辞僵硬的脸上终于裂开一丝笑容,“所以特请诸位弟兄相助。”

  …………

  由于战事天平的倾斜,张才这两天几乎都是在煎熬中度过,营帐内,脑中频频闪过那个眼神躲避、枯瘦麻木的小孩,就在他隐隐有一丝睡意时,汉军的奇袭来了。

  黄巾军的防线在汉军攻势前不堪一击,看着逼近的汉军,张才当机立断,做出了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暂且撤退,再寻战机。

  伯父张曼成调拨的百名亲卫就在主帐不远扎营,这几天虽因攻城损伤十几人,但凭借剩下的亲卫足够保护安全。

  不到百人的队伍,像是一团乌云从军营中脱出,向着南面潏水横冲直撞,其他溃散的黄巾军也依附过来,不到一刻钟就已经能看到潏水旁的丘陵,战场的嘈杂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几点微不可查的火星。

  张才举目眺望,渡口的湖水在月光下映照成银色,像是铺了一层白雪,冷清地让人不安,渡口飘着十多条船,随着流动的水你推我撞。

  渡口本该有几户人家看守,但现在都不见踪影,黄巾军并未察觉怪异,争先向着渡口涌过去。

  急于求生的黄巾军将亲卫的队形冲散,张才骑着马,也不好冲撞过去,只好驻马和几名亲卫向后。

  忽然,鼓角声、喊杀声并起,仿若雷霆闪电,已成惊弓之鸟的黄巾军又开始了逃命模式。

  有人纵身跳进河里;有人抱成一团,高呼饶命;更多人还是选择向后跑,跳进潏水就相当于将半条命交给老天爷了。

  张才也不例外,战马跑了一会他又提绳勒住,往回跑?去给那个周文送命?

  脑子像是一团浆糊,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全然没有之前的镇定运筹。

  几名亲卫追上来,喘着粗气,指向向后方丘陵,“渠帅,看,看,不对,那些兵没动。”

  张才顺着指向看去,丘陵中的人影众多,鼓角震天,但就是不见一名汉军。

  哎呀!围城近十日,汉军也是疲兵罢夫,哪有那么多兵力多处设伏!

  想到这里,心中的慌乱恐惧和不甘全都成了被羞辱的愤恨。

  况且哪怕这些汉军是在装神弄鬼,要是不将他们击溃,黄巾军也没法渡河,当即一举宝剑,瞪着眼,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黄巾信士勿退!渠帅张才在此!今黄天不绝我等,予我生路,立刻反身进攻汉军,随我杀!”

  毕竟是渠帅,他一出声,许多黄巾军立刻找到主心骨,靠拢过来,张才下了马,大喊着向丘陵冲过去,周围黄巾军也随之而进,颇有一番声势。

  但等人数稍多,原本冲在阵前的张才却一猫腰,不见了踪影。

  黑夜之幕、杂乱之间,已经形成冲击阵势的黄巾军并没注意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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