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时值初冬,但四方龙头山上仍是莽莽郁郁。
况钟饶是行动不便,却也一直坚持要上山。齐鸣远为了在大人物面前表现自己,不惜将自己的师爷分派给了况钟指挥。
这师爷今年三十有二,乃徐州人氏,名唤武直,身着一件青色直身,有几分书卷气。
他殷勤搀扶着况钟:“况公子,您慢一点儿,留神脚下的石头……对了。”
“武师爷,四方龙头山方圆几许?”
武直答道:“这四方龙头山方圆三十里,不过我们目前所上的乃是主峰,就叫四方龙头。”
“听闻山上有一座城隍庙?”
“正是正是,相传乃是宋末所建。后来宋元战火,此庙渐渐荒废了。太祖立朝后,这里的香火又渐渐兴盛起来了,可是没过多久,便传出来了这里有食人红猿,大家都不敢上山来了。”
况钟笑道:“武师爷倒是熟悉得很呀。”
“况公子过誉了,小人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难道不怕吗?”
“诶,这食人红猿,想必不过是无知村民们的谣传而已。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个叫解三的村民,谁也没见过。”
况钟觉得这位师爷颇有见地,便又问道:“解三可是口口声声说他见到了一只高大的红色身影穿梭林间,这岂能有假?”
武直答道:“这种事情,除非亲眼所见,否则听起来匪夷所思。在下倒认为,解三眼花一时间看错了,也尤未可知。”
说话间,几人在草丛中找来寻去,倒还真的发现了一些骸骨,经况钟辨认,乃是人骨。他正色道:“辛苦各位,再仔细地找一找。”
捕快们四散开来,以手中佩刀长棍拨开草丛,细细搜寻。
况钟神色凝重,心中暗想:这四方龙头山想来是绝对的凶险之地,竟然在这里找到了这许多的骸骨……从一些骸骨的痕迹上来看,绝非是猛兽所伤,乃是被刀剑砍斫而亡。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么多的人横死于此?
正在纳罕之际,忽然听到有人高喊:“况公子,武师爷,你们快来看!”
武直急忙搀扶着况钟走了过去,拨开了一丛一人多高的枯草,只见眼前呈现的乃是一副骇人的场景:地上有一个三丈见方的深坑,坑中堆满了森森白骨,其中还有断折的刀剑以及几件尚未完全风化的衣服碎片。
这些白骨,况钟不需细看便能知晓,一定是人骨。他让捕快下去,将刀剑及衣衫碎片拿了上来。这些刀剑已是锈迹斑斑,且崩了刃。原本锋利无比的刀刃上布满了缺口,如婴孩张开的小嘴。并且这些武器并非全是刀剑,其中还有断弓,甚或是农具的镰刀锄头。
而那些破碎的衣衫,有的是华贵的丝绸制品;有的则是粗麻布。况钟看到此景,原以为这里是古战场,想必太祖立国之时在这里经历过一场恶战,但是这里既没有旗帜也没有甲胄,有的只是断折的刀剑、农具以及这些材料不一的破碎衣衫。
武直看到这一幕,腿都软了:“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况钟心中倒是有了一个想法,他沉吟说道:“看来,四方龙头山的秘密还有很多呀。武师爷,我们现在去城隍庙。”
“是。”武直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不祥之地,那坑中的白骨直让他心底发寒。他留下了两名捕快看守此处,然后扶着况钟沿着山路继续往前走。
两人到了山顶,武直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指着前方:“况……况公子……前面,前面就是那座城隍庙了。”
况钟点点头,他心中隐隐觉得,当初能毙虎的隋虎在这里遭遇了意外,然后就疯掉了;加之他口中一直叨叨的阎王殿。四方龙头山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呢?
山上劲风猎猎,况钟站在山顶往来时的路上望去,忽然发觉,自己上山途经的那个枯骨坑乃是在一处类似于葫芦谷的地方,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况钟!”正在此时,对面有人喊了一声。
况钟定睛一瞧,只见顾诗筠连同齐鸣远等人,从对面走来了。
而齐鸣远也是面色涨红,气喘如牛,到了跟前,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只顾着喘气。
况钟急忙问道:“你们来的路上可曾遇到过什么吗?”
顾诗筠轻轻摇了两下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兵器,尸骨,这些都没有吗?”
顾诗筠摇头,继而问道:“莫非你遇到了?”
况钟不语,此时,公孙修也带人从北面上了山。可是唯独不见沐昂。
众人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况钟心有担忧。虽然他心中意属顾诗筠,却也深知自己与沐昂差距甚大,若是沐顾二府联姻,比之跟着自己这个穷小子可要强上百倍了。
他凝眉说道:“莫不是沐大人途中遇到了什么阻碍?公孙大哥,烦劳你去接应一下。”
公孙修拱手:“放心便是。”
他正要前往,不想此时齐鸣远发话了:“呃……各位大人,属下有一事要禀明。这北面的山路本来就险僻难行,尤其路上还会遇到断崖山谷,听说以前就有不少人上山采药或是打猎,而失足跌下山的。”
况钟心下一沉:“不好,公孙大哥,快,所有人都前去接应沐大人!”
“是!”
众人应声,声如雷震,山谷中久久回荡着回音。而就在此时,却见北面的山路影影绰绰,原来是沐昂带着那十几个捕快上了山顶。
顾诗筠见状,不禁欣然一笑,对况钟说道:“沐三哥将门世家,自幼习武。便是断崖峭壁,于他来说也是如履平地,你多虑了。”
况钟心下怫然:“唉,你当然说他好啦!”
顾诗筠自觉语失。
她刚要解释,却见沐昂已经来到了况钟的身边,他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好你个况钟,竟然让我走了一条最难行的山路,你自己反倒选择了最好走的。莫不是心存不良,故意要害我?”
况钟哈哈一笑:“沐大人不要这么说嘛,我们这些人里,就您身手了得。哪像我呀,瘸子一个,我要是走北面的路,十八条命也都摔死了!”
他这番话颇有怨怼之意,似乎是对顾诗筠刚才所言发泄着不满。
但是在沐昂耳中听来,却很是受用,他得意地一笑:“那是自然。”
况钟很快又讲出了自己在东边山路上的见闻,众人听后,无不惊诧。
他转而说道:“齐大人,请你马上派人清点骸骨,收集物证,切不可怠慢。”
“是――”齐鸣远深深一揖,故意拖长了音表达不满。
待齐鸣远走后,况钟招呼着众人前往城隍庙。
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看到了树下的那座庙,况钟只看了一眼,便大失所望。说是一座庙,却还不及阿梦姑娘的正阳客栈大。
走近后,只见这座庙荒废了不知道多久,门前的青石板路早已碎裂,枯黄的杂草从裂缝中顽强钻出,随风摇摆,仿佛是在炫耀。而有的石板早已掀开,露出了里面生出黑色霉斑的土色。
况钟拄着拐杖走去,拐杖头点了一下土层上的霉斑,然后捏下一点来凑在鼻尖闻了闻。他说道:“这里最近有人来过。”
“何以见得?”沐昂不相信他闻闻土便能知道这些细节,这岂不是成了未卜先知?
况钟”咚咚咚“将拐杖上的霉土磕去,说道:“若是荒废许久没人来过,这些霉斑必然消逝,恢复土色。可是你们看,土色尚新且湿润,上有霉斑。若我所料不错,这地砖乃是前不久刚被掀开的。”
“这里自从有了食人红猿的传说,就无人敢上山了,谁还敢来这里?”顾诗筠疑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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