廓清镖局内,袁廓清不在,正堂主位的太师椅就空了下来。
何文远虽然一时接受了况钟的说辞,但还是有所提防,连杯茶都没奉上。
他只是冷冷说道:“初六、十四这两晚,总镖头都在镖局内,没有外出。自从万振虎死了之后,他就告诫我们说天黑后不许随便出去。”
况钟怔然,问道:“为何?”
何文远说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怕我们年轻气盛,惹是生非呗,这样的事情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况钟想起了之前廓清镖局与粤海镖局在醉红楼大打出手一事。
何文远见况钟不语,以为他还是再怀疑自己的说辞,便说道:“我所言句句属实,何况全镖局上下都可作证,信不信由你。”
他说完后,正要起身离去,却忽然说道:“对了,那一晚祁老爷来过,你们不信可以去问他。”
“祁老爷,哪位祁老爷?”
“祁尚,是个生意人,家资殷实。”
“可是祁大善人?”
何文远说道:“自然是他,每逢初一十五,祁老爷都要开粥棚救济穷苦人家。十四那天晚上他来找总镖头,说担心第二天现场秩序混乱,说想让我们去帮忙。当时总镖头就让我还有一个叫侯平的镖师去了。”
况钟摩挲着下巴,沉吟问道:“中途可曾发生过什么事吗?”
何文远摇摇头:“那倒没有,一个时辰不到就完事了,我和侯平也就回来了。”
随后,况钟又请侯平前来问话,所答的和何文远相同。
何文远最后说道:“该说的,我们也都已经说了,总镖头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
况钟皱着两道剑眉说道:“我们当尽力而为。”
“你……”这在何文远听来,无异于一句空话。
但是况钟很快又说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有这位顾小姐在,担保袁总镖头平安无事。”
顾诗筠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内心暗暗责怪他:这个况钟,表面上瞧不起官场,可又处处借助她的身份,而且每一次轻许他人,也从不和顾诗筠商量。
离开了廓清镖局,况钟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脚步轻快,似乎心情大好。
白慕廷紧走几步才追上他:“况兄,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眉目啦?”
“什么眉目?”不想,况钟诧异地反问一句。
白慕廷愣住了:“这……当然是真凶了,看你如此得意,定是凶手有了下落。”
况钟却再三摇头:“并没有。”
“那你为何这般高兴?”
“已经证明袁廓清不是凶手,洗清一件冤情,难道不值得高兴?”
白慕廷愕然,他原以为况钟已经弹指间破了案子,哪知道只是这等小事。
这时,走在后面的顾诗筠忽然大叫:“况钟!”
况钟站住了脚步,转回身来:“顾小姐有何指教?”
“谁说我能保袁总镖头周全的?你这样轻易许诺他人,置我于何地?”顾诗筠艳若桃花的脸上写满了怒意。
况钟却笑了:“嘿嘿,顾小姐息怒。那纪嘉卉如此猖狂,车马仪仗、举止仪态处处压你一头,我这是帮你呢。你要是能保住袁廓清周全,那必然能胜出纪嘉卉一筹,顾侯爷脸上也有光不是吗?”
顾诗筠冷笑:“难道我在你眼中,只是用来安抚他人吗?”
况钟沉思道:“嗯,目前看来好像是这样。顾小姐不要生气,咱们这也是权宜之计,不这么说,那何文远非得当场杀了咱们不可。那把刀锋利得很,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呀!”
白慕廷站在了顾诗筠身边,说道:“况兄,这次真的是你过分了。”
况钟看看白慕廷,又看看顾诗筠,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困惑,少时又闪动着恍然的光泽:“我说老白,你这心变得也太快了吧?”
白慕廷脸色羞红,眼神躲闪:“你休……休要胡说。”
顾诗筠强压怒气:“好,况钟,这件事情等破案之后再和你算账,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要去找祁尚?”
“顾小姐果然冰雪聪明,来,您先请!”况钟将腰弯下去,扭头冲她一笑,伸出手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诗筠抿嘴一笑,差点儿没憋住,说道:“你这副样子,倒有点儿像曹大人了。”
“那是呀,纪嘉卉身边有个曹旺德伺候着,咱们也不能落了下风,小的伺候您!”况钟脸上的谄笑也模仿了个十足十。
顾诗筠转怒为笑,柔声说道:“狗奴才。”
“是是是,狗奴才就喜欢围着你们这样的人转,来,狗奴才恭请顾大小姐起驾。”
况钟三言两语,便哄得顾诗筠笑了。她和况钟并肩朝前走去,白慕廷走在了后面,心中怅然若失。
一行三人来到了城中一幢豪宅前,但见这宅子华贵无比,较之县衙还要胜出不少。白墙灰瓦,正门三级高大的台阶,旁边放有一座上马石。沿着台阶上去,便能看到黑漆大门,足有一丈五六尺高,两扇大门宽两丈有余,门下的门槛就有膝盖高低。
三人上前报上了名号,要求见祁尚祁老爷。
门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听说当朝侯爷的千金小姐来了,急忙撒腿跑进去报告。
况钟看得笑了。
顾诗筠不解,看着他:“你笑什么?”
“这老头儿比曹缺德适合当官,一听说你来了,瞧,直接就跑起来了。曹缺德都没这份体力。”
一席话,说的顾诗筠也笑了。她心中暗想:这个况钟,若是不去想那些案子,到是挺会哄人开心;遇到案子,则恍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可真有趣。
少时,只见一人身着华服,带着一众人脚步匆忙赶来,到了三人面前纳头便拜:“靖安小民祁尚,携全家老小见过顾小姐。”
顾诗筠很反感这些繁文缛礼,谦辞说道:“我并非朝廷命官,祁员外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祁尚这才起来了。
况钟望向他身后,只见随祁尚出迎的有男有女,还有几个小孩子。他感慨说道:“老白呀,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想当官了,一句话便有这么大的阵仗出迎,唉。”
白慕廷说道:“为官者当是报效国家,岂是为了这些表面功夫?”
况钟看着他笑了:“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祁尚恭迎三人入府,奉茶陪座。
下人奉上的茶器精美故不必说,茶汤清凉,茶底色泽明丽,饮入口中,口唾生津,沁人心脾。
“祁老爷,好茶呀!”况钟大声称赞了一句。
祁尚笑道:“哪里哪里,山野粗茶,倒让公子见笑了。”
他端坐恭谨问道:“顾小姐,不知您此番到访所为何事,还请小姐明示一二?”
顾诗筠说道:“祁员外,我听说在你每逢初一十五贵府便会在这靖安县内开粥棚赈济穷苦百姓,可有此事?”
“不敢不敢,不敢提赈济二字。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本月十四晚上,祁员外在哪里?”
祁尚回想了一番,说道:“哦,在下那一晚去了廓清镖局。”
况钟忍不住问道:“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本月初一,在下像往常一样开设粥棚,没想到因为人太多,有人因哄抢打了起来,到最后撞翻了粥锅。我请大夫前来给他们治伤,这倒没什么,只是那些粥全浪费了。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才想去请袁总镖头出面,为我主持局面。”
“那么,袁总镖头亲自出马了?”
祁尚捋髯说道:“这倒没有,只是派了他的徒弟何文远和一位叫侯平的镖师,那一天倒也顺利,没有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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