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起!陛下请起!待草民说完在商讨此事不急。”
八官令圣春陀和魏其候窦婴二人一起将天子刘彻搀起,而天子刘彻此时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没想到一代雄主刘彻竟然也会当着别人的面,展现自己柔弱的一面,魏其候窦婴不禁有些感动,都说帝王之家无亲情,没想到天子刘彻如此尊重长辈。
八官令圣春陀扶着天子刘彻坐回龙椅,不停的擦拭眼泪,魏其候窦婴这才意识到天子刘彻岁数再大,那也是自己的表侄子不是。
“表叔,你说吧,寡人静听。”
天子刘彻可怜巴巴地看向魏其候窦婴,就跟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惹人心疼。
“陛下,其实黄河决堤这件事可大可小,大至十万灾民生死存亡,小至陛下家事。
说白了,这件事就是陛下的家事,既然是陛下的家事,那草民可就不好插手了。”
魏其候窦婴明里暗里地暗示天子刘彻,希望他能明白。
“表叔此言差矣,帝王之家没有家事,无论是深宫内院还是边塞军报,没有家事,一律都是国事,既然是国事,表叔应该帮助寡人才是啊。”
天子刘彻继续劝说以此为借口拒绝的魏其候窦婴。
“陛下还是没有明白草民的话,这件事就是陛下的家事,所以草民才不敢贸然答应。”
“此话何意?寡人不解啊。”
天子刘彻啜泣着询问,一脸茫然地看向魏其候窦婴。
“陛下,此事关系重大,错综复杂,牵扯甚广,陛下还是过问一下生母王太后和娘舅丞相田蚡的比较好。”
魏其候窦婴继续暗示。
“此事关寡人生母王太后、娘舅田蚡何事?他们二人具在长安城,那河内郡距离此事最少五百里,如果又牵扯到他们二人了?”
天子刘彻一脸狐疑,眯着眼睛认真询问。
“额,这怎么说呢……”
魏其候窦婴十分为难,不知如何开口。
“表叔你说,寡人恕你无罪,若是有人敢挟私报复,不论是谁,寡人替你做主。”
天子刘彻掷地有声,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陛下,其实草民早就预感到黄河最近必然决堤了,心中祈求千万不要发生,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是发生了,实乃天不佑我大汉啊。”
魏其候窦婴循序渐进,一步一步诱导着天子刘彻,他也希望天子刘彻能除了丞相田蚡这个祸害,除了沉湎酒色、贪赃枉法、卖官鬻爵外,什么事情都不干,乃是大汉朝自立国以来,最无能昏庸贪财的丞相,祸国殃民的蠹虫。
“莫非表叔天赋异禀,有预感未来之能?”
天子刘彻颇为震撼,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
“非也,草民早年不仅担任过河堤使者,更是担任过太尉、丞相之职,草民族人不少在丞相府为官,将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了草民,所以草民才有此预料。”
“请表叔直言。”
天子刘彻期待道。
“位于河内郡的黄河河堤,本来年年都会泛滥,此事不足为怪,每次黄河决堤泛滥,并不会造成如此多的灾民,甚至不会淹没百姓家园田地,这一次泛滥淹没百姓良田,是因为……”
魏其候窦婴不敢再说,害怕地看了看天子刘彻,赶紧低下了头。
“说!寡人在此发誓,不论是谁,寡人不会放过他。”
天子刘彻爆喝一声,怒拍龙案。
“是因为那些治理河堤的官员不敢淹了陛下的田……”
魏其候窦婴吞吞吐吐地说完,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天子刘彻的表情。
“寡人的田?”
天子刘彻先是一疑,而后放声大笑。
“表叔,这就是你胡说八道了,寡人要那田地做什么?寡人乃大汉天子,富有四海,天下百姓,乃是寡人臣民,天下土地,乃是寡人疆土,表叔你说笑了。”
魏其候窦婴见时机成熟,往前一步,继续道:“陛下,确实是因为陛下的田才导致了这一次黄河泛滥,骤生十万灾民,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表叔,你确定不是在取笑寡人?”
天子刘彻还是不信,以为魏其候窦婴在这拖延时间呢。
“草民不敢,草民在担任河堤使者时,曾经治理黄河数年,经验丰富,十分了解黄河泛滥决堤的情况。
就说位于河内郡的河堤吧。
往年时候,河堤北岸乃是百姓所住之地,其所种庄稼也在北岸,而河堤南岸是一片沼泽滩涂淤危之地。
但逢夏季多雨,黄河水位一旦上涨,当地治理防汛官员就会加固河堤北岸,而打开南岸河堤,放水泄洪,这样就可以保证不会发生黄河泛滥以至于百姓家园被淹的事情。
就在三年前,位于河内郡黄河河堤南岸的沼泽滩涂淤危之地,也就是用来泄洪的一大片土地被人强占,改成十数万亩良田。
当地治理黄河防汛的官员害怕淹没了河堤南岸的十数万亩良田,于是从以前的加固北岸河堤,变成了加固南岸河堤,以至于北岸河堤年久失修,时间一长,必然发生天灾人祸,只是不想,这天灾人祸居然发生在最近农忙收割之际。”
魏其候窦婴仔仔细细地说了这一次发生黄河泛滥决堤的原因,希望天子刘彻能够明白。
“这些官员都该死!下诏!即刻将当地治理防汛的官员全部处死,连坐三族,夷灭全族。
寡人就说嘛,这黄河马上就到了结冰的时期,怎么会跟夏季一样,泛滥决堤呢。
表叔你说的没错,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这是赤裸裸地杀人!杀寡人的臣民!”
天子刘彻愤怒至极,恨不得将当地治理防汛的官员生啖其肉,未央宫偏殿内顿时杀气弥漫,天子刘彻暴漏弑杀本性。
“田蚡你完了。”
魏其候窦婴与王太后为首、丞相田蚡为爪牙的外戚斗了数十年,一直处于下风,没想到自己在垂垂暮年,心灰意懒之际,竟然能替天子刘彻铲除这祸国殃民的外戚,完成先帝在位时未完成的心愿。
“陛下,此事与当地官员一点关系都没有。”
魏其候窦婴再次提醒还蒙在鼓里的天子刘彻。
“没想到表叔还有宅心仁厚之心,难得啊,但是这些官员不杀,寡人何以为天子?何以对得起那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百姓呢?”
“陛下,并非草民仁慈,而是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也是无可奈何,被迫为之。”
“哦?表叔说说。”
“因为那是陛下的田,他们敢如此行事?”
魏其候窦婴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天子刘彻身上,就是要告诉背后主使。
“表叔,寡人再给你说一遍,这天下是寡人的,寡人要那些田地作甚?”
魏其候窦婴见时机已然成熟,是时候说真话了。
“陛下,河堤南岸的田虽为不是陛下自己的,但那些田是陛下生母王太后、丞相田蚡以及陛下生母族人王氏、田氏所有。
试问陛下,当地那些治理防汛的官员敢得罪陛下生母王太后、陛下娘舅田蚡吗?
就是因为那是陛下自己的田,所以那些官员一改往年疏导洪汛之办法,一味加固南岸河堤,不曾理会北岸河堤,才导致大祸发生。”
魏其候窦婴说完,静观其变,不敢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