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朱岩套着黑色的头套,骑在马背上,他一直竖着耳朵听。他听到了流水声,不知到了哪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了一个小镇子,他听到了有人在笑,接着他被拉下马,又被塞进一辆车里。他摸到四周全是草垛子,接着他摸到了翠墨的脚。翠墨好像醒了,她很抗拒,董朱岩甩了甩脑袋想把头罩甩掉,但是并不奏效。
不知什么时候,气温降低得很快,董朱岩冻得直哆嗦,他喊了一声:“喂!冻死人了,给件衣服!还有我朋友也要!”
可是周围没有人理会,正要继续喊,这时,他的头罩被人扒了下来,突如而来的刺眼光芒让董朱岩眼泪跟着流了下来,但是他恍惚中看到了雪地。他正纳闷,不久前还差点渴死在沙漠了,这会怎么就到了雪地。
董朱岩还在思索的时候,来了两个人,这两人背着枪,腰间带着刀,制服有些破旧,好像是地方军的制服,但是没有肩章,其中一个制服外面套着狗皮大衣。董朱岩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伙儿人在这里待了有些年头了。
这两人给董朱岩松了绑,还给了他一件军大衣,说:“跟我们来!”
董朱岩揉了揉发麻的胳膊,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这里建在一处绝壁之上,正面只有一条路,可谓是易守难攻,想要从这里跑出去怕是并不容易。
他们走到一处大帐前,这大帐很有意思,紧紧地靠着山壁,两个兵丁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了门口。董朱岩看了看两人,掀了门帘进去,里面吓了董朱岩一跳。这大帐仅仅是一个门帘子,里面是个山洞,山洞有火光,并不黑暗,山体有个不到两米的甬道,尽头有个极大的空间,大约有二十米左右,而纵深处还有小山洞。从整体看,这洞一半是天然的一半是人工开凿的,而中间靠里的墙上,挂着两张狼皮,一张白如雪,一张灰如香烬。这两张皮极大,狼皮正下方是一张宽大的木桌,木桌上面堆了不少东西。
董朱岩往里走着,正待要仔细地打量,身后有个声音:“我们等了你很久!”
董朱岩闻声急忙转身,一个中年人站在身后,此人身材魁梧,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尽管外面白雪皑皑,但此人一身短打,胳膊上的疙瘩肉显示出惊人的臂力。董朱岩盯着此人,说:“这里是哪里?”
那人也不避讳,说:“天山!”
董朱岩愣住了,从罗布泊小镇到天山的距离……“不可能!我们最多走了不到两天!要翻过雪山到天山,就是第一座雪峰都不可能这么短!而且还不是坐车!”
那人听闻哈哈大笑,说道:“哈哈!很精明!可是这里就是天山!而且还是腹地!”
董朱岩不再和他争辩,直奔主题,说道:“你们要我过来,不会是想让我称赞一下你们的运输人的能力吧?”
那人也不含糊,说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石头吗?”
董朱岩并未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
那人并不答话,自顾自地说道:“我得先看到石头再告诉你!万一你是冒牌货,我保证会把你从崖上丢下去喂狼的!”
董朱岩想了想,从口袋掏出了宝石。那人眼前一亮,脸色微变,他刚要接过石头,董朱岩一把扣住手,说:“好了,你看也看了,该说说你怎么知道我有石头的。”
那人并未理会董朱岩,而是急忙走到了木桌旁边,慌忙地找着什么。突然,他拿出一张羊皮纸,看了又看,嘀咕了一句:“应该没错了!”
接着急忙转身,走到了董朱岩身边,突然,他单膝跪下,说:“董公子,我们等了你百年了!”
董朱岩大吃一惊,他的身世或许就给罗汉说过,这突然的转折让董朱岩不知所措起来。他扶起汉子,说:“别这样,你比我年纪都大,我受不起这个!”
此人站了起来,董朱岩扶着他的肩膀都可以感觉到他剧烈的呼吸声。此人将董朱岩迎到了狼皮下的一张椅子,入座就说:“我叫汪强,我祖上叫汪定清,是石达开大人的贴身侍卫之一,人称右翼侍卫将。祖上还有个哥哥,叫汪定军,也是石大人的贴身侍卫之一,人称中翼侍卫将。当年石大人罹难之际,正是两位侍卫将将刘娘娘带离了险恶,祖上的哥哥汪定军惨死狍邑子厂,只有祖上和刘娘娘逃到了漠北。”
董朱岩盯着汪强,他的言辞诚恳,而且对于那段历史的描述和他家祖上传下来的一模一样,为了再验证一下,他忙问:“那应该有左翼侍卫将吧,他……”
汪强一脸厌恶地说道:“他是叛徒,正是他暗中投降了清军,才使得石大人罹难,不过我父辈已经给石大人报了仇,将其从祖坟刨出来鞭尸。”
董朱岩很意外,这过去快一百年了,怎么还会坚持着,忙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汪强说:“这就是后来发生的事儿,进入漠北后,清军从左翼侍卫将处知道了你祖上家族里依然有人活着,一路追杀。后来也知道了狍邑子厂的是假扮的刘娘娘,经过他们分析,向偏远地方各派出了一支三十人的追杀队伍,当然漠北也有一支。而恰恰是来漠北的这支队伍并不相信刘娘娘能安全地跑到漠北,在漠北转了一圈就打算回去交差,而祖上在漠北以重金买通当地官员,得知追杀队伍的消息。他与刘娘娘商议,务必分开行动确保周全,他们约定每两年在特定时间和地方放置一枚铜板,看到就知道对方依然安好,等待石大人打下江山,重出江湖。可惜……”
董朱岩不做声,汪强接着说:“后来大约第六年,祖上没有再收到刘娘娘的铜板,但是收到了一封信,说自此后所生男子叫董朱岩,女子叫董红岩,因已无心再等,愿以平凡之人的身份了此一生。我们一直在寻找你,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儿吸引了我们注意。”
董朱岩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儿?”
汪强说:“我们有自己的信息网,我们收到消息,j国潜伏者为了一批宝藏已经开始行动,我们推断认为很可能说的就是天山宝藏。”
董朱岩大吃一惊,忙问道:“天山宝藏?”
汪强点点头,说:“是的!天山宝藏!石大人在定太平天国后,早已想到如若有一天江山难定,一旦兵败,必定需要东山再起,因而在全国各地分散了一批宝藏,而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天山宝藏。因为他们如果东山再起,一定需要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清军管不着的地方,并且还能联合蛮夷,一并灭了清军。那么漠北正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董朱岩想想的确很有道理,说:“汪大哥,那天山宝藏藏在了哪里?”
汪强笑了笑,说:“董公子,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身上的石头知道。”
董朱岩眉头一皱,他了解的这宝石的事儿与汪强描述的有点出入,因为这宝石是在第二把翼王剑“雄精如意”上的。
汪强见董朱岩并不答话,说道:“我们已经在此守候了百年,百年了总要有个结果。我希望呢,找到宝藏,给大伙儿分点,剩下的全部给国家吧。此间事了我就去乌市,这儿太冷了。”
董朱岩说道:“你们不会凭一个判断就找到我吧?”
汪强笑了笑说道:“当然没有!因为我们刚开始并不确定就是找天山宝藏,一直到我发现另一伙儿人也介入。”
董朱岩说:“你说j国人?”
汪强反对道:“不!是d国人。就是跟在你们身边的那群人。据我所知,他们比j国人更早进入了安西,并且他们知道天山宝藏的事儿,曾经要与我们合作,所得宝物,他们取六,我们分四。被我们拒绝了。”
董朱岩突然有点后怕,这么一来,罗汉他们不是很危险?
汪强接着肯定地道:“所以,当他们一动,我们判断很可能与董公子你有关。”
正在这时,大帐的门帘子被人打开,进来一个人,带着一股子冷风,他进门看了看董朱岩,又走到汪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汪强大吃一惊,忙吩咐道:“是吗?你有把握治好吗?”
那人摇摇头,说道:“我不确定,但是我可以试试。”
两人又说了几句,那人出去了,汪强关切地问:“董公子,和你一起来的女人和你关系很好吗?”
董朱岩这才想到,翠墨也一起来的,这一说话,把翠墨给忘记了,他忙说:“是的!是的!她是我的妹妹,她怎么了?”
汪强直言道:“她一直在被人下药,并且还进行了一种高级针灸,她是不是说话不利索?怕光,怕吵闹?”
董朱岩眯着眼,想了想,点点头,汪强道:“怪不得呢,检查的时候,发现她大喊大叫,我们不得不把她绑起来。我们的人一挨近,她就直接昏了过去。”
董朱岩急忙点头道:“对对!有办法治好吗?”
汪强道:“不敢保证,但是我的医生可是很厉害的,他是j国人。”
董朱岩一听,汗毛都立了起来,大声道:“啊?不能把她交给j国人看!”
汪强安慰道:“放心!我们所有的人都是他看的,他是j国大学的科学家。当年来安西研究雪莲,被我们给抓了,后来发现他是个人才,一直留在山上都快十年了。”
董朱岩疑惑起来,说“他不想回去?”
汪强说:“我们不但给了他雪莲,还给了他很多草药,他在这儿研究得如痴如醉。我现在赶他走,他都不会回去的。”
董朱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时汪强说:“来吧,我带你四处转转。按理说你是帮主,我都该听你的,如果有任何吩咐,我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董朱岩说:“不用,我没什么要求,就是翠墨,如果能帮我治好,那是最好的。”
汪强带着董朱岩将整个山洞和门口的一些建筑都逛了个遍,晚上还特地宰了一只马鹿,召集部众吃了个爽快,这一晚董朱岩睡得很安心。
接下来的一个月,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多的事儿,除了吃吃喝喝,董朱岩几乎不知道这伙人都在忙什么。
董朱岩走进洞里,说“汪大哥,我能不能把我的几个朋友也接过来,因为他们可以帮到你们。”
汪强正在擦枪,他笑眯眯地说:“哈哈!我们从没有让人帮过,一直都是靠我们自己,你的朋友来了,反而会给我们添麻烦,我要分出人手照顾他们。说难听点,还要管吃穿住,我粮草不够啊。”
汪强见董朱岩依然在犹豫,说:“另外我更不知道你们的人手里有没有探子。你知道吗?你之所以能这么快进天山,是因为我们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直接到达这里,如果探子知道了,我们这里就完了。我们来这里已经快一百年了,从来没有外人能走出这里,就是因为我们只相信自己人。不过我想我们很快会和他们见面,因为他们的探子也很厉害。”
董朱岩有点意外,大吃一惊,问道“你说的是d国人?”
汪强吹了吹枪口的浮灰,说:“是的!他们一直留在安西不走,总是有原因的,你要知道他们也存在了快百年。”
董朱岩正要答话,突然大帐的帘子又被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矮个子男人站在了门口,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冲众人一行礼。董朱岩有点血脉膨胀,因为这是j国人惯有的行礼方式。汪强热情地迎了上去,做了个请的手势,j国人用生硬的汉语,说:“她!恢复很好!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董朱岩大吃一惊,忙问:“啊?你说翠墨吗?她在哪里?”
正说着,大帐的帘子再次被打开,一个女孩子身披雪白的羊皮袄,像极了一只雪白的绵羊,只见她轻轻地脱掉棉帽,眯着眼看着四周。
董朱岩大喜过望,大喊一句:“翠墨!”
翠墨显然是吃了一惊,望向声音,翠墨轻轻一笑,露出了雪白的兔牙,轻轻地说了一声:“董大哥。”
董朱岩跑到翠墨身边,想要抱抱,却有点不知所措,他害怕一碰翠墨,她又会大哭大闹起来。出乎意料的是,翠墨一把抱住了董朱岩,说:“董大哥,我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我什么都记得,但是就好像身体里不是我自己。我好害怕。”
董朱岩轻轻地扶过了翠墨,有点哽咽地说:“没事儿!没事儿了!你好了就好!要是让罗汉他们知道你好了,他们一定会开心死的。”
翠墨突然看到依然在擦枪的汪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到了董朱岩的身后,忙问:“他……他是谁?”
董朱岩乐呵呵地说:“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汪强汪大哥,是个好人!”
翠墨怯生生地说:“汪大哥,你好!”
汪强笑呵呵地说:“这是好事儿!好事儿!我们董公子治好了翠墨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善举,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嗯!我也很感动,今晚好好庆祝一番。”
这一晚,众人又胡吃海喝一番。汪强酒过三巡,竟然提出要与董朱岩结拜,董朱岩也是豪爽之人,当下要过匕首,歃血为盟,与汪强冲狼皮结拜为兄弟。
这一夜,前所未有的安静,身边只有篝火的噼啪声,但是董朱岩听得声声入耳,再加上喝了不少,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惚中感觉到人声嘈杂,接着他听到了几声枪响。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整个洞穴里似乎只有他和翠墨还睡着。翠墨睡得很香,董朱岩穿好衣服,走到大厅里,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正要推大帐出去,突然一个人影闪了进来,似乎还扛着什么东西,而此人与董朱岩打了一个照面,扬手就给了董朱岩一下。这一手正中脖子,更绝的是这一手力道刚好。董朱岩昏了过去,他看到那人的脸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下一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董朱岩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抬到了床上,汪强正皱着眉看着他,董朱岩忙坐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脖子,说:“汪大哥,怎么了?”
汪强皱着眉说:“没什么,我们这里被人偷袭了,粮草房被人点了。”
董朱岩关切地问:“啊?什么人干的?”
汪强盯着董朱岩,说:“不知道啊!”
董朱岩说:“有没有兄弟受伤?”
汪强说:“死了我两个兄弟。兄弟,你是怎么晕倒的。”
董朱岩将被人袭击的事儿说了一遍,汪强眉头皱得更紧了,说“你说他戴着面具?”
董朱岩点点,汪强不再说话。
董朱岩说着跳下床,走出大帐,只见最靠近崖壁处的粮草房还冒着黑烟,虽然已经扑灭了大火,但是空气里的烟味依然很浓烈。不远处的雪地上有两个人被盖上了白布。
董朱岩轻轻揭开白布,发现两人全部是脖子被拧断了,而且手法干净利落,可以看出那黑衣人甚至没有跟倒下的两人做任何纠缠。看着尸体,董朱岩纳闷起来,以此人的身手,打个照面的时候,完全可以一招干掉他,可是为什么没有杀他呢?会不会是他背的东西太重了,影响了他的速度?
他忙回到大帐里,说:“汪大哥,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汪强说:“怎么?你想起了什么?”
董朱岩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就是他背着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问问,别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汪强看了看董朱岩,沉思了一会儿,说:“看来这近百年的基业是毁了,兄弟咱们得撤了。”
董朱岩问道:“啊?往哪里走?”
汪强说:“既然石头在你手里,咱们就去找到天山宝藏,然后尽快了结这边的事儿,你看怎么样?”
董朱岩点点头,说:“也好!我在这里太久,我朋友们也会担心。”
汪强说:“不过,兄弟,我这边粮草全部被烧,我得把进山的物资准备好,你得帮我一个忙。”
董朱岩拍着胸脯说:“大哥,说这些见外了,只要我能做的,我义不容辞。”
汪强笑了笑,说:“好兄弟!你得和我的人下一趟山,买些羊和干粮,路上吃。”
董朱岩当即应了下来。这晚,汪强给两个死去的兵丁送行,在大帐前烧起了熊熊大火,兵丁将两具尸体放入了火中,然后绕着火堆一圈一圈地走着。汪强说这是他们百年来的传统,也是石达开在好兄弟死去后,一直延续下来的习惯。
董朱岩在走入了人群中,这时周围的人都发出了“呜呼!呜呼!”的低吼,董朱岩看着周围的人,一时不知自己该怎么做。
这时,翠墨走了出来,也走进了人圈中,她拉着董朱岩的胳膊,说:“董哥哥,他们怎么了?”
董朱岩说:“有人偷袭,死了几个弟兄。”
翠墨马上拉着董朱岩走出圈外,低声说:“好害怕!董大哥,我们回去吧。”
汪强也拉了一把董朱岩,说:“兄弟,今晚你也受了伤,好好养着,这几天休息好了,还要去买东西呢。”
董朱岩点点头,从人群中慢慢地走了回来。不知为何,董朱岩总感觉心里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