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已经习惯了在成功之后需要庆祝,对于这一点,海市市局也不例外。
小年,海市市局在市政酒店召开了庆功宴,凡是参与过戚威、叶欢案件的警员全都悉数到场,场面堪称盛大,这一次,不光是市局领导全部到齐,市领导,省厅领导也悉数抵达。
各位,现在,我们热烈欢迎省厅领导、市领导,讲话。
市政酒店偌大的会议室内,所有警员穿着警服坐在台下,主席台上,各位领导很轻松的坐着,此时,宋副局长如同庆功会主持人一样把上级领导介绍了出来。
同志们。面带笑容的省厅领导开口了,可包括李慕在内的所有刑警几乎都不太有兴趣的低头思语着:这次,我们破获了一直困扰着省厅和地方市局的特大连环案件,在此案件中,有逃亡多年的连环杀手、有横行一方的毒枭
当时的场面,还真如同小学时班主任老师说的那样,有人在台上说,有人在台下说:陆大教授。
李慕轻声问了一句:一会庆功宴打算怎么对付赵一白?刚才我可瞅见了,赵一白挂着伤拄着拐的也来参加庆功,我还以为这小子会借着受伤把这事给躲过去呢。
陆远向旁边看了一眼,赵一白正穿着警服身体笔直的听着领导讲话,小范儿拿的,就像是整个会议室只有他一个正经人,其他人都是混日子的似的。
不可能。陆远继续道:以他的性格,在这事上绝不会退缩,倒是没准会整出点其他幺蛾子来,看着吧,今儿,一定有好戏看。
说完话,穿着警服的李慕随口应付了一句: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这省厅和市领导都在,他还敢炸刺?这也不是咱们市局的自家炕头。
话音刚落,省厅领导整整的站了起来,冲着台下所有人说道:同志们,有功必赏,有错必罚,一直是我党的领导方针之一,经申报后厅领导决定,下面,进行授勋仪式,我命令!
唰。
整个会议室会场内黑压压的站起来一片,动作整齐,声音一致,谁都知道好时候要到了!
海市市局刑警队,记集体一等功一次,将近,10万元!
很显然,这群当惯了警察的人没有军队的军人有素质,等将近数额被喊出来,刑警队的跳着脚的开始欢呼:哦!!
肃静!凌局当场就瞪起了眼睛,他觉着这些见财起意的家伙丢了海市市局的脸: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胜不骄,都记不住啊。
省厅领导劝道:凌局,快过年了,这都小年了赶上开庆功会,就让他们放肆一回吧。
话是这么说,可这些人精谁还敢造次?声音立即低下了很多倍,从吵闹的大喊变成蚊子叫的低语。
刑警队一队、三队,分别记集体二等功一次,奖金5万元。
这回没人欢呼了,一队和三队的人都看向了尴尬的二队,二队队长站在那木呆呆的吧唧着嘴唇。这就叫打脸,整个案件中,从姜春阳的事开始,他们二队就是出力最多的,没有**入西岭村,姜春阳能不能归案还是一回事,这陈年悬案指不定什么时候解开。现在呢?人好时花红,人衰时花败。
刑警队支队长莫队长、刑警队刑警赵一白,各授予一级英模勋章
上边还没说发多少奖金,李慕那就张嘴嘀咕上了:一直听说这一级英模勋章要么给死人,要么给残废,看来是真的,莫阎王差点被炸碎又被打个半死才拿着,赵一白更行,身上全是窟窿眼
李慕,被授予三级英模
李慕这还嘀咕呢,听见上边这句话立马把眼睛瞪了起来,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凭什么啊?我师兄把命都搭里边了呜呜
人群里,陆远伸手一把就把李慕的嘴给捂上了,这话要是嚷出去,恐怕三级英模都得给取消了。
行了,和莫阎王、赵一白比,你差不多了,我的李队副,你这连毛都没伤着一根,可以了。陆远正劝着,李慕接话道:他们俩算是彻底可以了,国家规定,咱们系统内招人优先考虑二级英模子女,这俩货算是把自己家孩子的未来给安排好了,死了也值了。
陆远奇怪的问着:你不也是二级英模么?
那能一样吗?人家现在是一级英模了,要安排也得安排人家的
一名真正的警察,在不选择歪门邪道的情况下能争的只有这份荣耀和奖金,付出的,却很有可能是身体、时间、家庭或者生命,这个时候,还会有人觉得他们在这点事情上锱铢必较是小气嘛?那除了这些,警察在伸张正义后,又能得到什么呢?老百姓会少骂他们两句吗?能少说两句警匪一家吗?除了一些害群之马,要是真有警匪一家这回事,你敢说出来?
扯淡!
在这里省厅领导又开口了:我还要代表省厅、代表海市市局特别感谢一个人,那就是犯罪心理学家,海市市局特聘的客座教授,陆远。
会场内掌声响起,每一名刑警可都在叶欢的抓捕现场看见了就坐在炸弹前边的陆远,当然,他们也肯定看见怀里抱着炸弹的李慕。
陆教授,你的心理学分析为我们听过非常大的帮助,因为你不是警察,哪怕是在编,也无法授勋奖赏,所以,省厅向上申报后,决定特批给你一笔奖金,奖金金额为5万元。
这本该是掌声连接成片的时候,反正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管你认识不认识、有仇还是有怨,到了这一秒,都不会吝啬,拍几下巴掌又死不了人,偏偏在这一刻,一个冰冷的声音出现了:那我丈夫呢?
一个穿着一身黑,头顶带着白花、右手手臂上套着孝布的女人领着孩子站在会议室门口,她双手端于小腹抱着一张遗像,红肿的双眼和黑眼圈凑在一块让一双眼睛黑的发紫,泪痕仿佛始终都没有干过。
省厅领导带着一丝疑惑的看向了宋副局长:这位是?
领导,您等会。宋副局长冷汗都下来了,眼前这个女人他不光认识,两天前,还去过他的办公室。
玲啊,这开会呢,你先回去,等会开完了,咱们说的事还能商量。老宋几步走了过去,近乎祈求的说着。
那个女人假笑着,笑的特别假:还能商量吗?
能!
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个女人收起了笑容,冰冷着一张脸快步走向主席台,她没上去,只是轻手轻脚的把手里的照片支架打开,将相框内的遗照,摆在了那。
是**。
那是**证件上的寸照放大后改的遗照,陆远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弟妹来这干嘛?出殡的事,怎么也得过了头七啊,这才两天!
你这是什么意思?凌局开口了,话里话外带着一股火。
**媳妇扭过头看着凌局说道:你别害怕,我不是来捣乱的,就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你凌局让这个女人噎的不会说话了。
她,趁着这个间隙开口道:各位,我在门口听了半天了,今天的是庆功大会刚刚完成的部分是论功行赏,接下来,应该是说说不足之处了,那说谁呢?整个案子里,唯一出大错的人,只有我丈夫。回手一指:他叫**。
你们可能有认识的,也可能有没见过的,都不重要了。
她突然提高音量说道:因为他说不了了!
这个女人在众人的眼中成了焦点,她,无所畏惧,那么多警察看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能鼓起勇气的面对所有人的目光敢回瞪回去,心里一定有着大执着。
我不允许你们说他,一个字都不许说,是,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也许不是个好警察,但,在我眼里,他是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所以,这样一个男人的尊严,得有个人什么来维护。这一点,我这个做媳妇的,当仁不让!
她握紧了拳头,明显有些紧张,但,一点都没有磕巴:你们得知道,得知道知道,一个当了十几年警察的人为什么成了接下来唯一被数落的人。
这是我儿子。这个女人把自己孩子拽到了身前,那个孩子刚刚长到她的胸腹之间,还在长身体:几个月前被查出了白血病需要换骨髓,**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把已经抓到手的犯人送上了去京城的飞机,因为他不光是个警察,还是个爹,他所面临的选择,是要么放弃手里的案子让这个犯人为自己儿子捐骨髓,要么,去监狱里劝自己亲手抓到的犯人为儿子捐骨髓。
那不可能。
没有一个犯人会把骨髓捐给抓自己的警察家属,要不然,我们家那口子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她抹了一把眼泪,嘴咧开了,气音此起彼伏:他是个好男人,是个爷们,是敢为了家,为了孩子承担一切的人。只是,你们都不知道他有多爱身上的这身警服,没有这份爱,**大可以直接辞职,干点什么不吃饭?!可**没有,他在绝路上周旋,在养家和人情间前前后后的踱步,被人利用,被人陷害,挣扎到最后,我们见的最后一面竟然是从机场回来,孩子手术成功的那一天。之后,看见的只有尸体。
他走了,心甘情愿的走了,临走,还要拿自己的命去拼罪犯的命,想要的,就是进烈士陵园!
这就是你们眼里的坏警察,这就是台上的几位领导马上就要说出来的反面教材。他,是我的男人,是我今生不换、下辈子还要嫁给他过踏实日子的男人。她在哽咽中咽了一口口水: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让他当警察,哪怕去街边卖水果,哪怕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子在病魔折磨下痛苦,我们认了!
认了。
那个女人说到这,领着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站到照片前:给你爸跪下。
说完,母子俩跪了下去。
碰。
一个头跪在了地上。
此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敬礼!
唰。
全场所有人整齐如一的冲着遗像照片敬礼。
只是,这副遗像不会因为闹了这么一通就被摆在烈士陵园里,**这个名字也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被人忘记,可憋了一肚子话的**媳妇今天却必须来,有些话也必须说,她,不能让人侮辱自己的丈夫,和,已经不属于丈夫的警徽、警服。
光芒下,所有的一切被定格,只有会场主席台后方高挂的警徽在阳光里闪耀,那鲜血铸造的颜色,光芒刺眼。
第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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