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飞回了福宁,一下飞机,根本无暇先回家去拥抱一下他日思夜想的女儿,他就直接从机场打了的士,马不停蹄地找到了铁哥们张勇兵。
张勇兵是俞敏洪到县城后第一个认识的兄弟,曾是形影不离的铁哥们。木讷内向的俞敏洪素来仰仗能说会道的张勇兵,才在一帮男孩子群里立足,自然对这个铁哥们信赖有加。
俞敏洪的行李包丢在了张勇兵家的大门口,在张勇兵宽敞豁亮的大厅里,俞敏洪不知喝干了几壶茶水,其间憋不住还上了俩趟卫生间,总算红着脸,扭捏着把刘娜与李伟强的事细说了一遍。
张勇兵一听完,把本就不小的眼睛瞪成了大牛眼,:“兄弟,你老婆说被你姐夫那怎么了?女人的话你也信?他m的那个李伟强,se胆包天!可他大白天能**得了一个死活不从的弟媳妇?他把她敲昏啦?还是把她绑了?什么都不用说了。离了,赶紧离婚,绿了就绿了,咱把绿帽子狠狠甩掉就干净了。”
张勇兵边说,边狠狠地将手上的香烟死劲地掐灭,仿佛想要解气般地猛举了举拳头,又说:“兄弟,你忍受的了吗?她gao谁不搞?gao上了亲姐夫?这不是咱的奇耻大辱吗?离了,赶紧离!不离,我都瞧不起你!”
俞敏洪被张勇兵的这份激愤吓得差点将手上的茶水泼了出来,却又似乎很满意他的这种反应,他掂量过各种可能,唯独对这么刀落必要见血的痛快不敢太过于想像。
虽然知道张勇兵一向心直口快,但俞敏洪在内心深处还是以为他会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想法,会在一阵愤怒的谩骂后转变态度,用沉重的语调阐述一个破裂的家庭对孩子的伤害,以及一场失败的婚姻对一个人名声的损坏,然后在投注无限同情的同时,希望他为了孩子、为了名声含耻忍辱。
俞敏洪的心中犹豫万千,即使这次自己的确想要好好地捍卫一下做为男人的尊严,但一想到可怜的女儿,再想到要蒙羞的父母,他的离婚念头因胆寒而怯步。
俞敏洪捏紧了茶杯,涨红了双眼说:“不知我父母会怎么想?还有小娉儿。”
“兄弟,婚姻是自己的!父母会老去,孩子会长大,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你先说说你能过得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跟她还能过日子吗?其实我跟你说吧,我认识好几个在法院工作的朋友,我觉得他们真他m的虚伪。法院强调什么调解率,碰到什么案件,就是要调解再调解。离婚案调解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调和。那些乡村的调解员个个口才了得,什么家暴,什么出轨,什么武逆老人,在她们的嘴里什么不可以容忍的?她们就知道破人姻缘七世孽。在他m农村人的眼里,谁提出了离婚,法官要是下狠心第一次就给人家判离了,就是在造了七世的孽。有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事,你说这离婚案件里,原告和被告,有哪对是俩个人都愿意离的?碰到有的怂男人,有的没用软弱的女人,只要能把他们先劝回家的,就算万事大吉了。”
张勇兵咽了咽口水,叹了口气,“哎,听我说,要是一方真想离,还得二次起诉,至于在这中间是不是存在身体暴力、精神虐待,还真没人管得上了,那叫民不告官不理。咱福宁还有乡规民俗,还有那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说法。咱本也不敢多造孽!可是,兄弟,你这事可不一样,我们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我为你不值!你要是肯戴这绿帽子,我也不乐意!咱一大男人哪儿找不到一个纯洁的小媳妇!”
此前的俞敏洪内心里不断地愤怒不断地犹豫,刘娜与李伟强的事跟自己与观月姿子的关系毕竟有质的区别。而现在张勇兵的话令俞敏洪心生感激,他的忐忑和犹豫一下子荡然无存。张勇兵为兄弟感同身受的愤怒,令俞敏洪心中油然生起“慷慨就义”的英勇气慨。在这之前的日子里,他仿佛一直都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探索,无法向着光明大声地呐喊,无法理直气壮地行动,现在可不一样了,他又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在一条光辉大道上,勇敢地做一个明明白白的自己。
俞敏洪的离婚念头清晰浮现后,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显得通红,他努力地镇定一下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水,:“我要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回。兄弟,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趁这次回来,抓紧时间向法院提出离婚起诉呗。我帮你找熟人去!”张勇兵回答得干脆清楚。
俞敏洪不知道又喝完了多少杯的茶水,又是痛快利索地上了俩趟卫生间,将他和刘娜的婚姻关系,精准快捷地推向了终结的断崖。
十多天后,福宁市人民法院的大墙宣传栏上,张贴了张公告,是福宁市人民法院第一民事庭因找不到被告刘娜,送达不了开庭通知书而刊登的公告。那份公告盖着大红的福宁市人民法院戳印,虽红得醒目,但在一大排的公告和法律常识普宣中,它又精简短小得令人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而这正是张勇兵和俞敏洪所要的。遥在日本的刘娜,此时正满怀着希望的梦想。万般不幸的是,她的梦想已在俞敏洪的四泡尿中被无情地摧毁。
刘娜日夜思念自己的女儿,也日夜思念着俞敏洪,她的心田里时刻填充着黑森林蛋糕甜蜜的滋味,俞敏洪深情的承诺尚在耳旁回响。为了那份幸福的感觉,即使再累再忙,她拖着疲倦的身躯,耐心地守在街头的公共电话亭,等待听到女儿稚嫩甜美的声音。偶尔与俞敏洪三语两语短促的交流,就会让她的心温柔得无法自己。她对公公婆婆的问候也明显殷勤和恭敬,俞香兰对她的语气也格外的柔和亲热。
在法院公告刊登后的第三天,观月姿子应邀登上了去中国上海的飞机。
俞敏洪捧着一大束大红玫瑰花候在上海国际机场,那束玫瑰花让秀姿欣喜若狂,而接下来的行程让她开了眼界,改变了她对中国一贯的感观。
在认识俞敏洪之前,她其实对中国这个被称为支那的国度毫无兴趣。她所知道的中国不过就是一个曾与日本敌对过、落后但历史悠久而神秘的邻国,而支那人性格懦弱,奴性十足却又行为粗俗无礼。她的一些朋友经常抱怨支那人浑身坏习惯,比如爆粗口大嗓门、便后饭前不洗手,还会随地吐痰,随手扔垃圾,爱占小便宜等等,……整个就是一民族的贱民。
认识了俞敏洪之后,她对俞敏洪本身的兴趣远超过了他的祖国。在俞敏洪的身上,她完全没有发现能够斥之为无知低俗的行为。俞敏洪是那样的谦逊好学,那样的勤奋上进,那样的温柔体贴。他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有绅士风度,而绝大多数的日本男人只是表面看起来拥有绅士的儒雅,骨子里实则大男人主义严重,缺的恰是俞敏洪的那份温情备至。
多少已婚的日本男人流连在酒吧中寻欢作乐,亲眼目睹了他们在灯红酒绿下的放浪形骸,她对日本男人没有了应有的敬仰,也失却了自己的爱情幻想。在对日本男人的失望和鄙视中,一晃悠就让自己成为一个四十岁的老姑娘。明知道俞敏洪是个已婚男人,但她愿意放纵自己的情感,毫不介意在她的爱情开始时,就与另一个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可她有预感,她终将有一天会将这个中国男人占为己有,而且是一生的独占,他们会成为彼此此生的最后一个。
当观月姿子接到俞敏洪的电话邀约时,她不加思索地就向会社请了假,而且破天荒地撒了个谎,将她的突然请假理由说成是去美国看望病危得即将离世的父亲。这样的谎言成全了她的中国之行,她相信上帝绝对会因垂怜了她迟来的爱情,而保佑他的父亲免受无端的咒祸。
虽然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跳跃着激情,但内心深处还是藏着一份战悚,她本能地抗拒却又情不自禁地想像,在那个古老神秘的地方,野蛮和落后、荒源和低贱滋育了自己所爱的男人,这样的想法令她的心一阵又一阵地抽疼。
可当她接过俞敏洪的鲜花,在靠近黄埔江头的大酒店安顿好后,迈着小碎步,与俞敏洪一起,漫行在上海街头,对大上海白天的车水马龙和巍峨建筑,以及夜晚的霓虹街灯和橱窗商品,看得目不暇接,连连赞叹。每转过一个街头,西式的、东洋的商家,各自风情独具风骚,却又毗邻辉映。现代摩登的商场整洁有序,咖啡店的芬香若隐若现,接踵挤肩的不乏有白皮肤金头发蓝眼睛的欧裔人种……,俞敏洪用他迷人的磁音在她的耳旁描述了“十里洋场不夜天”的曾经辉煌故事。
一切的一切证明了上海怎会比东京逊色?支那岂可以用落后和野蛮简而概之?姿子为这样的发现激动万分,依偎在俞敏洪臂膀里的身躯禁不住一阵颤栗。她感觉俞敏洪本身就如他的祖国一样,一定还有着她尚未探究到的秘密,而那些秘密有着致命的诱惑和神奇的魅力,她的那颗为爱而沉沦的心灵更坚定了一个信念:不惜一切代价,她要拥有一个完完整整的俞敏洪。
为了这个信念,观月姿子耍了个小阴谋。在大上海浪漫旎的夜幕下,她极尽了一个东洋女人所有的温柔和妩媚,努力着用自己的小伎俩,铺陈出她那高远而美丽的人生道路!
俞敏洪和观月姿子双栖双飞在上海之时,俞香兰和俞大明正在家里热议着一件大事,刘娜的命运主神有失公允地为她安排了一场际遇,似乎冥冥之中有双黑手将她推向了一条不归路,细究起来却又不知因了谁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