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伯言垂眸瞧了眼怀里的常乐。

　　是因为老夫人的阳寿将近，所以能听到些灵怪说的话？

　　下刻，常乐微微动了下脑袋，告知司伯言：“不行，咱们只能等着。”

　　“嗯。”

　　司伯言嘴上应着，心情却是沉了下来。听着外面狂躁的动静儿，如同蛮荒开辟，猛兽涌来。

　　想到他的百姓子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这场雨遭灾，便心悸难安。

　　思绪不由飘到了云雀山，到了蓬莱谷，想要尽快的和那蟒蛇一战。

　　常乐感觉到司伯言手上动作的停顿，缓缓地抬起头，脱离他的怀抱。等她接住从他手上滑落的棉布，司伯言才反应过来。

　　“不用擦了，已经不淌水了，过会儿自己能干。”

　　常乐轻飘飘地说着，拦下司伯言抢棉布的动作。

　　司伯言神色一顿，点了点头，怅然若失地回到座位上坐下。

　　身边一暗，就见着常乐已经站起来，微微偏头，看着常乐走到了窗户处，隔着窗纱看着外面。

　　常乐拢着毯子，隔着窗纱根本看不清外面的一花一木，只有无尽的漆黑。

　　“这场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江南郡城都能遇见这样的大暴雨，遭殃的百姓定然是不计其数。”

　　听出是石树的声音，常乐微微眯起眼睛，调侃道：“这暴雨就像是有什么在渡劫一样。我要是都能飞上天，就直接请雷神电母龙王停手。”

　　石树“噗嗤”一声笑出来，跟着配合道：“你不是天上下来的小仙女吗？或许可以试试。”

　　这种苦中作乐，也就石树能配合了。常乐偏头瞧向石树，心情终于是好了些，轻笑出来。

　　蓦然间，石树感觉被一道探究的目光包围，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好笑朝常乐低声开玩笑。

　　“老爷这样护妻的，可真是不多见。”

　　常乐眸光微转，都懒得看司伯言，又偏回脑袋看向外面。

　　他护的哪门子妻？

　　石树悻悻然离开，继续找易河盛的乐子。

　　冯之韵见着常乐站在窗口，百无聊赖地开口大声问了一句：“常乐，你看什么呢？”

　　在无人说话的大厅里，声音异常的响亮。当然和外面的动静儿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的。

　　常乐转身，干等着有些无力难安，垂眸回座位，随意地回话。

　　“没什么，看是不是有人渡劫，见证一下得道成仙的场面。”

　　真希望蟒蛇是得道成仙的渡劫，这一下子过了，江南郡就再也不受它的折磨了。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冯之韵却是当了真，“噌”地站起来，屁颠儿地跑到窗户口，隔着窗纱拼命往外看。

　　“哪儿有人要成仙？常乐，你是说这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是有人在飞升成仙啊？你在哪儿看到的？我怎么没看见？”

　　冯府的下人瞧着自家的公子，忍俊不禁，觉得他们公子怎么傻乎乎的。

　　兀地，一声尖叫跟着外面一道惊雷同时响起，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心肝一震。

　　冯之韵差点没站稳摔下，捂着胸口瞧向像见了鬼似的冯灵娥，气恼道：“娥娘，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

　　冯灵娥捂着嘴跑到常乐面前，惊愕道：“你就是常乐嫂子？”

　　“常乐……嫂子？”

　　常

　　乐和司伯言二脸疑惑地瞧着冯灵娥。

　　冯之韵从未如此迅速地跑到妹子面前，从后面伸手将冯灵娥的嘴捂住，惊恐地把她往后拖，拖回老夫人身边，嘴里还笑着打哈哈。

　　“别听她瞎叫唤，她是被吓傻了。”

　　易河盛好奇地走出来，询问：“什么嫂子？”

　　冯灵娥直觉要被老哥给捂死，疯狂地将他的手拍打掉，好容易喘上一口气，又恍然大悟地瞧着冯之韵。

　　“哥，你信里写的嫂子，不是叫常乐吗？”

　　“不是！你瞎说什么呢？我没有！”求生欲迫使冯之韵疯狂否认，挥着袖子又想堵冯灵娥的嘴，“人家现在是卜夫人，别乱说话！”

　　冯灵娥这才找回已经丢失了的理智，瞧了瞧常乐身边的司伯言，又心疼地看了看自家的兄长。

　　虽然知道兄长这个人不怎么讨喜，但没想到喜欢的人就这么嫁给了别人。她还很喜欢信里的常乐呢，所以早就将常乐认成了自己的嫂子。

　　颇为失望惋惜地走到常乐和司伯言面前，恭恭敬敬地道歉。

　　“抱歉，是我误会了，刚刚说的话，卜老爷卜夫人莫要介意。”

　　常乐忽略司伯言深思的模样，笑道：“没事。不过，冯公子有在信中提到我？”

　　闻言，冯灵娥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卜夫人是在朝为官的那位典客常乐吗？”

　　面对这样的身份质问，常乐犹豫地看向司伯言，企图征求意见，她要不要承认。

　　司伯言似笑非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么说，就是的了？”

　　冯灵娥甚是仰慕地看向常乐，身姿一秒端正，脸上也是冷静的模样。

　　“适才冒昧，未想到卜夫人就是常典客，多有失敬。”

　　她曾对常乐有着许多的幻想，如今见着真人，竟是觉得和自己所想一般无二。她必然不是个倾国倾城的，却是个坚毅的。

　　面前的常乐正是如此，眉眼神情都不同一般女子。体量高挑虽有些瘦，却不显得弱不禁风。特别是那双清亮的眸子，瞧着就让人心灵如受洗涤。

　　常乐被弄得云里雾里的，还是比较好奇冯之韵都在信里写了什么。

　　能让冯灵娥误会她是嫂子，冯之韵该不会在信中猛夸她来着吧？

　　这个冯之韵，看不出来啊，真的对她有心思？

　　但那么个脑子里缺根筋的憨货，看起来没有什么情商，不应该脑子里只有画吗？

　　冯之韵被常乐的打量和司伯言的探究，弄得坐立难安，赶紧站起来解释，让自己不至于就此结束生命，还是在这么个风雨飘摇的清晨。

　　“其实，就是本公子在信里写了常乐和西德国比试的事情，还有你后来成为典客。这丫头从小看多了巾帼英雄的事儿，就一直喜欢你。”

　　“嫂子那回事，是她自己瞎想的，本公子从来没在信里写过！”

　　“老爷你一定要放心，我喜欢的不是她这样的，我对她没有半点儿歪心思！”

　　司伯言似笑非笑地不说话。

　　冯之韵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疑惑，他为什么要保证这样的事儿？

　　常乐是陛下的假夫人，就算他喜欢也没什么关系啊。

　　不对，陛下对常乐有心思，他不能瞎想！

　　哦，陛下对常乐有意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这简

　　直是惊天大料啊，陛下喜欢自己的臣子，看来那些传闻都不是假的啊。

　　难怪常乐平日里对陛下那么不尊敬，原来是恃宠而骄。

　　冯之韵在一旁消化着自己了解到的最新消息，表情一时丰富多彩。

　　常乐为了挽救一下在风中飘摇散架的谎言，笑了笑道：“能得冯小姐欣赏，实乃常乐之幸。我才嫁给卜老爷，冯公子未有机会知道，让你有此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常典客，不是，卜夫人，您言重了，是娥娘唐突。”

　　冯灵娥紧张道歉，再看向司伯言的眼神就有些复杂。

　　这个卜老爷真的是常乐的夫君？而且也不是丞相？难道，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杂货商？

　　可常典客怎么会嫁给他，一个有着几十房小妾的男人？

　　发现冯灵娥眼中的嫉妒和不甘，司伯言清浅问：“冯小姐对卜某可是有什么意见？”

　　“不敢。”冯灵娥语气都多了几分清冷，因站着而俯视着他，“只是觉得卜老爷好福气，竟是能娶得大氏第一女子。”

　　老夫人闻言心慌，道：“娥娘，莫要乱说话！”

　　“无碍。”司伯言又问冯灵娥，“这第一女子从何而来？”

　　冯灵娥仰慕地瞧向常乐，恭敬道：“古来未有女子入仕为官之理，常典客开辟先河，自然当的起这大氏第一女子。”

　　常乐莫名觉得这个称号还有些好听，甚是满意。

　　冯灵娥随后不甚惋惜地看着常乐，欲言又止。

　　她本以为常乐这样的女子，若是嫁人也当是个独一无二的男人，认常乐为嫂子之后，还愈发的觉着自己老哥配不上。

　　“看来常典客在民间女子心目中，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石树笑盈盈地出声搭话，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以后直接拿常乐的形象宣传书局。

　　不过，这些女子如果知道常乐是个画图册的，还画了那些不入眼的杂画，不知道是如何表现，能否依旧对她如此崇拜。

　　易河盛不以为意地瞧向常乐，很是质疑这话的真实性。

　　这有很厉害吗？他的妹子也是很厉害的好吗？

　　冯灵娥目前还不知道那些，满心都是对偶像的景仰，直接当着常乐的面夸赞。

　　“自然，自从了解到常典客，我就告知给了那群姐妹们，我们都忽然间想通了。”

　　石树兴致勃勃问：“想通了什么？”

　　“我们女子也不一定只能待在闺阁，也可以像男子一样建功立业。”

　　冯灵娥虔诚而又坚定，眼睛像是被一团火光照亮，在场之人都仿佛能感受到她的那份心情

　　常乐为之动容，骄傲和自豪隐藏在角落，更多的是感动和激动，就像当初得知格里斯因为她决定改变人生轨迹。

　　一直想影响这个世界，影响一批人。但等真正的实现，那种感觉真是难以形容的美妙。

　　“那说明你们见识浅薄。”易河盛一盆凉水泼过去，不以为意地抱臂，“前有穆英君穆将军，后有怀王妃易将军，早就有女子建功立业了。”

　　想到自家的妹妹，易河盛脸上又浮现出骄傲之色。

　　她的妹妹，年纪轻轻就上战场，救怀王于水火之中，协助怀王击退育军。简直是他们易家的骄傲！

　　不因为他妹妹开窍，因为常乐这个芝麻大的小文官开窍，真是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