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凡事装糊涂
“如今朝中新贵更替,更需要用这种法子。帝王家的婚姻嫁娶之事,向来不是帝王自己可以决定的。”
贤妃睨向常乐,意味深长。
“作为帝王家的女人,可以期盼万千宠爱于一身,独享恩宠。但想让六宫尽废,唯留一人,这便是天方夜谭。你可明白?”
常乐的神经一绷,终于是听到了贤妃的警告之语。本想就这般忍下,可还是有些恼火的,咬了咬牙,忍不住开口反驳。
“娘娘说的是,常乐明白。不过,这帝王唯有一妻的事,想来古时也当是有的。”
“有是有,不过是在天下分崩离析之时,那些寡民小国之中才会有此况。我大氏如今统一天下,四海归依,此事绝无可能。”
常乐仔细想了想独孤皇后的事迹,觉得贤妃的这个结论,靠不住脚。
可独孤皇后是从小就嫁给杨坚,陪着杨坚走过了风风雨雨的。如此算来,就算是司伯言身边出个独孤皇后,也该是陪了他二十多年的贤妃。
念此,常乐更为抑郁地垂下了眸子,无精打采地应下。
“娘娘说的是。”
转念一想,贤妃陪了他二十多年,竟是连皇后都坐不上,这事情是不是有些诡异了?
好奇地多打量了贤妃两眼,越看越想不通这件事。
“帝王家本是无情,可瑕不掩瑜,入宫为嫔为妃,便成了地位尊贵之人。”贤妃不理会常乐审视的目光,继续道,“对自己母族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因而,入宫成为陛下的女人,于己于族,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如此,是否太过势利了。”常乐轻笑一声,“也是,帝王家无情,除了利益也不需要讲情。”
“帝王家无情,可帝王有情。”贤妃略有些艳羡地看向目不斜视的常乐,“后宫佳丽万千,陛下却只有一颗心。嫁与陛下,谁不愿得到陛下的真心?若是有人轻而易举得了,却又不珍惜,当真是令人气愤的。”
常乐眸光微闪,似笑非笑地看向贤妃:“娘娘说的是。”
贤妃也定定地望着常乐,面色有着几分严肃:“陛下一生为了大氏,牺牲了太多,将自己活成了明仁之君,克己严律,礼遇群臣,恩泽后宫。若是他愿再真心待谁,那人若是还要随意践踏,岂非太过残忍了?”
听着这几番话,常乐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贤妃的初衷。这明里暗里,好似是在劝她,让她入宫,不要辜负司伯言。
若真是如此,她不得不佩服贤妃的气量,重新再看贤妃,备觉贤妃才是那个牺牲自己为他人的圣母。
念此,常乐面对贤妃也舒心了不少,甚至有些怜爱如此的贤妃,莞尔一笑,点头应和。
“娘娘说的是。娘娘如此,可见陛下未将真心错付。”
“你当真是会装糊涂。”
贤妃笑意之中多了几分嘲讽,继续悠悠地往前走。
“陛下平日里,是极重规矩的。也最是奉行,这前朝后宫互不干涉之规矩。此事,你可是知道?”
常乐笑盈盈地点头:“应当是知道的,因而常乐也不敢多问娘娘后宫之事,今日见娘娘,也备觉惶恐。”
贤妃脸上的笑意凝滞几分,瞧向常乐温柔双眸变幻,既有诧异也有过后的气恼。
“这为官,可是你之愿?”
“娘娘所问,常乐不知如何回答。”常乐思考了下道,“初时并无此想法,只因陛下青睐有加,不愿辜负圣恩,便决定要在这官途之上,恪尽职守。若说如此论,自然是愿的。”
“那也怪不得别人了……”
贤妃轻声默念了一句,神情缓和了些,皮笑肉不笑道。
“有些人,若是真那般看重情谊,也不该让陛下整日心神不宁。”
聊得多了,常乐也不管贤妃今日来试探,是好是坏,只是悠悠地行了一礼,云淡风轻地回了贤妃一句准话。
“这后宫里头,有娘娘,就够了。有娘娘替陛下排忧解难,陛下当是心中宽慰的。”
贤妃轻巧一笑:“虽说这性子傻的,让人比较喜欢,但故意装傻的,却是让人心中讨厌了。”
常乐继续点头附和:“娘娘说的是。”
贤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瞧着常乐。
“行了,便去司衣局瞧瞧罢。”
……
司衣局在东宫往东的内庭。宫中内署、宫女内侍大多都聚集在这内庭。
过了长长的宫道,跨过几道高门,便到了内庭。
入了这内庭,常乐才真正知道,这宫里的宫女宦官到底有多少。内庭之中随眼见着的,都比平日里见到的多了去了。
之前还觉得宫里的宫人不多,处处显得有几分凄凉。如今看来,是皇宫太大,这些人太过分散。
他们行走有序,来往无声。见着贤妃来了,纷纷福身行礼,颔首低眉。等贤妃过去了,这才继续走自己要走的路。
内庭之中的女官更是不少,各式服色。之前,常乐也是极少见到女官的,如今看着,倒是有几分新奇。
这么说起来,她在宫中呆了这么久,都跟白呆了一样。往日跟着司伯言,什么都没见识到,今日跟着贤妃,才算是了解到这后宫的冰山一角。
“这里是内庭,想必你也是第一次来。”贤妃不紧不慢地走着,“李尚宫,你不如同常典客说说。”
李尚宫颔首,侧身向着常乐,在常乐颔首回礼之后,缓缓讲来。
“后宫内院有六尚来负责打理。分别是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沐、尚工。每局,设长一名,丞二名,下辖司令、典令、掌令各四名,各有丞二名。这便是六尚二十四局。”
一听李尚宫的介绍,常乐就感觉没什么好事儿要发生,毕竟上次这么被迫接受制度普及,还是在鸿胪寺,陈壹陈寺丞给她上上下下的介绍。
后头,司伯言就告诉她,让她到鸿胪寺当典客。
现在贤妃也来这一套,明显是想把她弄到后宫里掺和一脚。
这事儿,司伯言知道吗?
还是说,又是司伯言在悄咪咪搞小动作,还想着把她弄进后宫。自己说不通,就换了贤妃来说?
如果真是这样,司伯言定然是个听不懂人话的!
那头,李尚宫还在认真地介绍。
“这尚宫为六宫之首,协皇后管理后宫,管人员安排、典籍记录等事……”
常乐听了没多会儿,就遗憾没带纸笔,无法将所有的都记下来。当然,她也没想着仔细记下来。
等李尚宫讲完,这尚工局下的司衣局已经到了。
相应负责的女官已经在司衣局外面等着,见着贤妃见礼,瞧见常乐也是云淡风轻,跟没见着人一样。只是恭敬地领着贤妃去往正殿,让人将秀女的衣服去取了一件呈上。
那衣裳是粉色的,跟荷花一样粉,嫩的不行,若是皮肤不够白的人穿着,更加显黑了。衣服上还绣着花样,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
只不过离得远些,并不怎么看得清。
贤妃上下查看了下,微微颔首,意思差不多是过了。又招手让常乐上前。
“这花,你可认识?”
常乐瞧着那衣服上的绣样,一朵朵红色的花朵,张扬开放,如同彼岸花。
这花,常乐再熟悉不过,一下子便分辨出,它不是彼岸花,是无杏花。
脱口便要说出来,但理智让她多犹豫了会儿,瞧了眼贤妃,微微一笑。
“这应当是彼岸花罢?这选秀秀服上,用彼岸花,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女官也都神情紧张起来。
贤妃面色也郑重起来,道:“这自然不是彼岸花。此乃,无杏花,有着富贵之意,为花中之贵。常典客竟是没见过?”
“还有这样的意思吗?”
常乐困惑不已,她怎么不知道无杏花还有这样的寓意?
无杏花如果这么常见,当初司伯言怎么可能不认识无杏花,维风怎么可能那么珍惜剩下的唯一一株无杏花?
“看来常典客对此还有别的认识?”贤妃随意道,“不知,常学士以为此花应当是怎么样的?”
常乐轻轻一笑,道:“常乐并未见过此花,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所以就多问了一句。”
“如此。”贤妃轻吟一声,将秀服放下,“回去罢。李尚宫,后面的事,你再细细检查,万不可有一丝纰漏。”
李尚宫恭敬道:“是。”
贤妃出门,那些女官全都留在原地行礼相送。
常乐跟着贤妃离开,出了司衣局,就发现榆姑姑又领着宫人走在几尺远的后面。
回过头来,贤妃又若无其事地开口。
“自从陛下大病之后,变了不少。会不顾身子的绝食,会做些以往不会做的事,也总会说些奇怪的话。上回便听说,陛下嫌传信太慢,提到了什么鸡,也不知是打哪儿听来的。”
“这无杏花,也是陛下画的。当时在陛下那里见着,瞧着好看,我提议将它用在秀服之上,陛下也是欣然同意了。陛下对这花,倒是喜欢得紧。”
“此次选秀诸多事宜,我去寻陛下相问,陛下每每显得不堪其扰,如此的陛下当真是不常见。可这样的陛下,更加像个有血有肉的人,而非一个人人想要的明君圣人。”
任凭贤妃怎么旁敲侧击,常乐就摆出一副“我在认真听,但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的模样,只管笑呵呵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