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她是羡慕贤妃的，也是嫉妒贤妃的。

　　贤妃陪了司伯言二十年，换得司伯言的一颗真心。父亲叛国，满门抄斩，她不光能活的好好的，在宫中的地位未变过，司伯言还依旧待她如亲。

　　恍然间，不知怎的，就把心里头的话秃噜了出来。

　　“陛下确实是位明君，是个重情重义的。娘娘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贤妃偏头瞧向浅笑着的常乐，眸光微转，思绪从回忆中出来，声音也明朗了些。

　　“陛下确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过，本宫之于陛下，只是个陪了几十年的玩伴。榆儿跟在本宫身边也有十几年了，本宫待她也是如同亲姐妹一般。”

　　榆姑姑表示感谢地微微颔首。

　　这话里面的意思，让常乐一时捉摸不透，不知道贤妃是要说自己和陛下的关系好，还是不好。

　　贤妃该不是在撇清和司伯言的感情问题吧？

　　应该不至于。

　　常乐干笑了两声，没接话。

　　“听说陛下最近身子不适，一直都是学士在旁照顾，负责陛下每日的饮食。”贤妃状似无意开口，“最近学士又未去了，可是陛下的身子好了不少？”

　　说起司伯言的病，常乐就想起司伯言描述病症时的认真模样，暗暗咬了咬牙，亏她一直还信以为真，担心得不得了。

　　一听贤妃这话，又明显贤妃一直在关注着司伯言的动态。

　　果然，今天叫她来，是要给她个下马威的罢？

　　虽然截至目前，贤妃好像没说出什么警告性的话语。

　　“学士？”贤妃对着走神的常乐唤了一声，“可是昨夜没睡好？看你精神不是很好。”

　　常乐恍惚道：“是有点，大抵是最近有些累了。”

　　“也有可能是夜间跑的太多。”贤妃再次说出令常乐惊讶的信息，“这夜间跑半个时辰，还如何睡的早？你已经如此瘦弱，也犯不着如此。又或者，你是有什么烦心事？”

　　常乐缓了缓，干巴巴道：“娘娘对常乐还真是关心，连我这夜跑都知道。”

　　贤妃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轻声道：“你与爱华画师入夜绕着宫中跑，今早引得不少人猜问，以为你们是为了作画，又想出了什么怪异的法子。”

　　“这样啊，难怪我早上过来，大家看我的眼神儿都怪怪的。”常乐有些失望地偏了下脑袋，“还以为他们是因为我成了鸿胪寺典客，是在替我高兴。”

　　贤妃闻言轻笑：“你平日里说话都是如此吗？”

　　“嗯？是啊。”常乐不解地看着贤妃，一瞬间地警惕，小心探问道，“我这样，可是犯了什么忌讳？”

　　“嗯……”贤妃瞧着她，想了会儿，摇头道，“并未，只不过你这样的人比较少见。难怪陛下会如此喜欢你，看来不光是能力强，人也有趣。”

　　常乐极度敏感贤妃说这种话，立刻否认。

　　“我又懒又馋，人也不聪明，说话得罪人。陛下肯定只是因为看中了我这微小的一点能力。”

　　“不小了，如今都入了鸿胪寺，直接成为典客，这可是不容易。”贤妃悠悠说着，温柔的双眸仿佛能看清所有，“身边的人都是聪明的，相处

　　虽然舒服，可有时候太过无趣，也太过费心力。像你这般头脑简单的，反倒让人愿意亲近。”

　　听着贤妃的危险言论，常乐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立刻恭谨起来，不敢再表现的太过随意。

　　她可不想和贤妃闹出矛盾来，如果贤妃对她有什么意见，她尽量避开就是。

　　“常乐知错，平日里的确是太过口无遮拦了，往后会注意言行举止的。”

　　真的，要不是因为贤妃是后宫暂时的主子，是李斛的妹妹，是司伯言备为珍视的人，她哪里会管这个人的心情？

　　把她惹毛了，像对石碧彤那般给一巴掌最为爽快。

　　何必像如今这般，惶惶不安，小心谨慎。

　　贤妃也注意到常乐的变化，笑意凝结在脸上，轻声道：“你有何错？陛下允许你如此，便是无错的。”

　　常乐的脑袋垂的更低：“娘娘顽笑了，其实常乐在陛下面前也是要注意言行举止的，不敢与陛下如此随意。只不过与娘娘一见如故，便有些得意忘形，还请娘娘原谅。”

　　“如此，本宫倒是欣慰。”贤妃不动声色地跟着将此事抹过去，“说起来，本宫也不能再唤你学士，应当唤你常典客。”

　　“娘娘高兴便好，您叫我常乐都可以。”常乐忙不迭地说好话。

　　贤妃浅然一笑：“如此，本宫以后便直接叫你的名字了。不知你可有乳名？本宫可否唤你乳名？”

　　“乳名？”常乐想了想，摇头，“好像是没有，娘娘如果嫌名字不好听，给臣随便取个昵称都可以。”

　　“倒也不是嫌你的名字不好听，只不过觉着唤你名字太过生疏。”贤妃思忖半晌，在常乐松懈时，忽然问道，“陛下平日里唤你什么？”

　　“啊？”常乐愣了下，不敢耽误地直接回答，“常乐啊。”

　　“也是常乐吗？”贤妃略有些不满意地松下眉头，随后大方一笑，“陛下平日里若是唤亲近的平辈官员，都会唤其字，以示君臣之友好，便是如此问问，并无他意。”

　　常乐应对的有些艰难，讪讪笑道：“陛下好像叫易将军也是叫的名字，只不过未叫姓。”

　　“易将军并未取字，怀王妃也无乳名，为了亲昵简单的叫了阿昭。”贤妃笑了笑，“不若，本宫唤你阿乐如何？”

　　“阿乐？”常乐听着怪怪的，“娘娘要不也叫我阿常罢，跟我长大的姐妹都是如此叫……”

　　话落，常乐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这话有些攀附，甚至降低贤妃身份的嫌疑。因为李尚宫和榆姑姑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刚想改口，贤妃却是微微一笑，满意点头。

　　“也好，阿常也好听。”

　　常乐松了一口气，真的很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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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御花园的水光阁，这阁楼是建在一处湖上，里面的面积挺大的。

　　贤妃走了一圈，仔细地确定每个细节，全程就跟李尚宫对话。借着此次机会，常乐也能好好的休息会儿。

　　可刚给李尚宫交代完，贤妃便又与常乐搭话。

　　“阿常，明日你便和德・爱华便坐在那里。”

　　贤妃一指主座和主座左手边座位的夹角，按着这个

　　角度，确实是不错。但刚刚她如果没听错，主座左手边的这个座位，是贤妃的座位。

　　到时候他们就是夹在司伯言和贤妃中间。

　　“最后的选秀，是在八月二十日，届时，本宫与德妃作陪，你正好可以见一见德妃。德妃乃是丹青房张阁老的幼女，比你大不了几岁，她十五岁入宫，如今也有快十年了。”

　　常乐侧耳听着，听说是张阁老的女儿，就多给了几分注意力。

　　最后知道是十年，又是暗暗一叹，一个个的，都陪了司伯言挺长时间的嘛。

　　不过也是正常，司伯言如今已经三十多，算是个大叔，便是二十岁弱冠之时选了一批妃子，如今随便一个妃子陪他十几年，都是正常。

　　可恨，相遇恨晚啊。

　　“平日里，你若见着德妃，礼数切记要周全，莫要如此随意。”贤妃顺道提点了一句，“此次选秀，女子都是来自官宦之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有家世背景的，你若是去往储秀宫遇着了，也当小心些。”

　　“多谢娘娘告诫。”

　　常乐感谢地行了一礼，暗道，她除非是脑壳瓦特了，才会想着去储秀宫。

　　经贤妃这么一提，常乐恍然间想起一件事来，脱口便想问，对上贤妃那张端庄的脸，就又憋了回去。

　　“有何事便直接问了罢。”贤妃体贴道。

　　“此事，常乐也不该问，就只是关心一下。不知，这大将军的妹妹，可会参加此次选秀？”

　　常乐颔首，眼珠子悄咪咪地往上转，小心地观察着贤妃的神情。

　　贤妃面不改色道：“自然是会，不光大将军的妹妹，丞相的堂妹也会参加此次选秀。”

　　不得不说，贤妃是真的很懂，回答个问题都带附赠的。但这不是更加暴露了，她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的事实？

　　也不知道贤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的，到底了解她多少事。

　　她监视自己不是最可怕的，毕竟自己身边跟个筛子一样，做的那些事儿也都不是偷偷摸摸做的。

　　可怕的是不知道她知道些什么，以后跟她相处，她会不会套出自己的最大的秘密。

　　心里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向司伯言暗示一下，让他管住后宫的妃子别找自己的麻烦，面上回应贤妃时，就有些敷衍。

　　“哦，好啊，好……”

　　贤妃余光瞧着常乐，领着常乐又往司衣局走。目光轻扫，让榆姑姑和李尚宫等人跟随时，离得远些，这才如同闲聊一般继续说。

　　“像大将军和丞相一族的，肯定是要被选上的。”

　　“为什么？”

　　常乐漫不经心地问出口，瞬间觉得自己是问了个傻问题。

　　贤妃还认真地替常乐解释。

　　“不光她们，还有近日来的各族之女，甚至是那育国的公主，都是要入宫的。”

　　“这选秀之事，除了充盈后宫，也是联姻巩固朝臣的方法。虽是有‘后宫不得干政，前朝不得议论后宫’的规矩，但这前朝后宫终究是有些藕断丝连的关系的。”

　　“原来如此。”

　　常乐似懂非懂地点头。

　　既然要装不懂，就干脆装到底。只有贤妃一个人说，她只管听着，这也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