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瞥了他一眼，无奈道：“你去跟十里和无泽说一声，晚些时候我回来跟他们一起回去。书局正忙，辛苦你多操劳了。”

　　“里面那么多人，哪儿用的着我？正好我累了，跟你们一起去喝喝茶。”

　　冯之韵警惕地看了郭云云一眼。

　　这人莫不是嫉妒常乐，要开始对常乐动什么手脚了？

　　他的兄弟们可是跟他提前打过招呼，说是如果娶了个善妒的女人，她会看不惯夫君身边的所有女人，能想着法儿的欺负她们，用各种心计手段。

　　这两天他就发现，他跟常乐的亲近让郭云云不怎么高兴。

　　上次在倌楼，常乐好像就出了什么事。这回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可不能让他的人也把常乐欺负了去。

　　念此，还有些正义凛然道：“我得跟着你，免得你又出了什么事，我可没法儿交代。”

　　常乐好笑看他：“我跟你夫人去喝个茶聊天，能出什么事儿？再说了，又不是没人跟着我，不必你操心了。你要是非得跟着，我不保证你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就是仗着司伯言有人暗中保护，她才在明知郭云云看她不满的时候，还敢跟着她去喝茶聊天。

　　冯之韵显然被她的话威胁到，犹豫了两下还想说些什么，硬是被常乐的眼神逼迫地退后一步，只是小心提醒她。

　　“那你小心点，有什么事就让人来找我。”

　　常乐沉了沉，假笑着隐藏自己的无奈：“兄弟，你别说话了，再说我都要打你了。冯夫人，咱们走罢。”

　　这哥们儿是嫌误会还不够深吗？

　　她跟他夫人一起，要小心什么小心谁？

　　真是没救了。他不喜欢郭云云，也别拉她垫背啊！

　　常乐向郭云云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行一步，不再多给冯之韵说话的机会。郭云云颔首，紧跟上常乐的步伐。

　　冯之韵站在原地发愁，肩膀却被人狠狠地打了下，扭头就见着冯灵娥恼怒的眼神。对方直接就把他拉到了巷尾的无人之处，低声开始对他进行教育。

　　“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不喜欢常典客吗？”

　　“我是不喜欢她啊。”冯之韵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不解地拧眉，“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她了？”

　　冯灵娥有些看不懂的问：“你不喜欢她，那你为何事事讨好她，对她那般亲近？”

　　“谁讨好她了？”冯之韵一声叫起来，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难受，却是透了几分心虚，“你知道这书局，是谁开的吗？”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冯灵娥那两条好看的细眉纠结在一块儿。

　　“不是你和石大哥一起开的吗？”

　　“不是，这书局真正的主子是常乐。”冯之韵小声告知，见她眸子睁大，这才继续道，“我们这书局没她就做不下去，我能不对她好点儿吗？”

　　冯灵娥将信将疑，也确实相信里面的借阅室什么的新奇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也只有常乐这般与众不同的人才能想出来。

　　可她只知道老哥是爱画如命，不觉得他什么时候这么爱赚钱了啊。

　　而且他对常乐的关心也太过度了。

　　“哥，不对，你别拿这个当借口

　　。我问你，云云和常典客，你更喜欢谁？让你娶一个，你娶谁？”

　　冯之韵毫不犹豫道：“那当然是常乐啊。”

　　“你看罢！”冯灵娥急得快要跳脚，“哥，你和常典客已经不可能了，你别心心念念地惦记了，云云就算再不好，现在也是你的夫人。”

　　冯之韵默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和自己不是在一个问题上，揉了揉太阳穴思索半晌，这才又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

　　“我真没别的意思。你看啊，我如果娶了常乐，那以后德?爱华的画，我是想要多少有多少。她后头还有怀王和陛下照顾着，那我想要什么画不都能拿到了？”

　　“你看她还能赚钱，我娶了她，她可以花自己的钱，就不用败我的家了。她这个人还不麻烦，除了脾气爆了点儿，但不矫情没心计啊，在一块儿也不费脑子，多好。”

　　“我娶她，百利无一害。但是现在这个郭云云……关键我跟她也不熟！”

　　听他一连串说下来，冯灵娥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盯着冯之韵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探了探他的体温，发现是正常的，忽然间不知道他哥是怎么长成这样的，脑子想法怎么这么另类呢？

　　“哥，你什么时候这么……精打细算了？你想娶常乐，肯定是因为喜欢她啊。那你不喜欢她，只是看这些的话，那云云也是啊。你现在不熟以后不就熟了？”

　　冯之韵凝视了她一会儿，摇头道：“我不想跟她熟，我不喜欢跟其他女子接近。”

　　“常典客……”

　　“她不是个女的。”

　　面对冯之韵的理直气壮，冯灵娥竟然无言以对。有一种冲动，把他的脑子撬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默了会儿，冯灵娥不放弃地悠悠问：“哥，你成亲拜堂的时候，为什么要偷偷看常典客，是不是怕她不高兴？”

　　冯之韵愣了下，仔细地回想会儿，这才勉强想起来当时的下意识反应。他只是没想到常乐去了而已，至于是不是冯灵娥说的这样……

　　好像是有点儿？

　　他当时为啥要担心常乐高不高兴？

　　冯灵娥见他犹豫中带着点肯定，缓缓吸了一口气，又问：“哥，你是不是觉得常典客比哪个女子都好？”

　　对方斜了她一眼，给了个“这还用问”的眼神。

　　“哥，你瞧见她有没有这里跳的很快的时候？”冯灵娥捂上了自己的胸口。

　　冯之韵也摸上自己的胸口，仔细回想了下，肯定地摇头，过后又有些心虚。

　　他每次见着常乐是有些激动，着实是见着她一回不容易，但他老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哥啊。”冯灵娥长长叹了一声，“你长大了，也该多懂些事儿了，多了解了解别的，别老是盯着书画那些死物看。”

　　冯之韵却是疑惑问她：“你意思是，我刚刚有你说的那些，我就是喜欢常乐？这也太……”

　　冯灵娥无奈地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做指导。

　　“这喜欢呢，本来就是悄无声息的，你若是不敏感就很难捕捉到。如果有一天，你会因为一个人笑而笑，因为她哭而哭，她不在你就想念，吃饭也想，睡觉也想，想她的一颦一笑

　　，一举一动，知道能见面就期待上很久，那你就是喜欢上这个人了。”

　　冯之韵偏头瞧她，觉得她说的很简单又很难。

　　“那你这么说，我就是喜欢那些字画。”

　　冯灵娥摇了摇头，跟他道：“哥，不管怎样，你都对云云上心点儿。在外人面前，也别因着常乐忽略了云云，难免惹人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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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方客栈就在天甲书局所在的巷头，今日也比往常热闹许多。

　　二楼隔间之中，常乐和郭云云靠着窗边对坐，面前搁着茶水和点心，袅袅热气从茶杯中升起，逐渐飘散，也未听见有些开口说一言。

　　常乐望着对面端坐的郭云云，她从坐下就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跟她大眼瞪小眼了会儿，也不打算先开口，只是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若无其事地看向外面的街道。

　　一盏茶过去，郭云云这才开口。

　　“云娘冒昧，敢问常典客女子当如何在外立足？”

　　上来就抛出一个如此正经严肃的问题，这倒是让常乐始料未及，她还以为郭云云是要问冯之韵的事。不由得，多打量了眼前人两眼。

　　她比自己小上几岁，那双眼睛透亮，瞧着倒是求知若渴。

　　常乐眸光微转，用简单的话问她：“你是想搞事业？”

　　“什么？”

　　这词儿对郭云云来说太过新鲜。

　　“你问这个的意思，不就是想知道自己除了在家相夫教子，还能怎么样在社会上干点儿别的吗？”常乐转了转杯子，又把话里难解的词儿提出来单独解释，“社会的意思，就是家外边儿的意思。”

　　郭云云似懂非懂，但觉得常乐是听懂了她的话，便肯定地点了点头，期待相问。

　　“常典客可能提点一二？”

　　常乐想了想，直接问：“你想跟我一样当官？”

　　闻言，郭云云忙行礼道：“常典客乃非常女子才有资格做官，云娘不敢奢望。”

　　“那你想做什么？”

　　常乐甚是热心，她就喜欢有事业心的女人，不说你有多独立，起码能有自己的一小番事业也是好的。

　　现在冯之韵不看好郭云云，她靠着事业来转移注意力，正合适。

　　郭云云似乎还很迷茫，摇了摇头：“云娘虽自幼读书，有一腔报国之愿，却也只自己是女子，受限诸多，更不可能似常典客这般……”

　　“你不是在天甲学堂任教吗？”常乐接着她的话说，见她抬起头来，道，“你虽嫁人，应该还是可以在学堂任教的。我记得，天甲学堂是招女先生的。”

　　没错，常乐当初建学堂设的门槛，学生是流童贫民，先生呢男女不限。因着学堂之初，就是她和李斛、穆英君三个女子撑起来的。

　　可以收女先生的规矩她也在将学堂交给官家的时候提过，直到他们同意了才行。

　　郭云云颔首：“确实如此，因而云娘才能在学堂任教。只不过，……”

　　“你觉得大材小用了？”常乐一语中的，郭云云为了掩饰一下还想否认，常乐却挥了挥手道，“天甲学堂里的文化课只是辅助，你若是想教出个状元之类的，确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