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一十二章 何必跳河
本来因为冰水刺激,脑子清楚了些的易河盛看着冯灵娥这般模样,又像是跳进了蜘蛛洞,浑身都是扰人的蛛网。
冯灵娥深吸一口气镇定,因着太冷而呼吸沉沉,断断续续道:“你就算不愿意娶我也不至于跳河寻死啊,我又不是个逼迫人的。你来跟我说,我就去找陛下悔婚,定是不会让你为难。”
易河盛眸光微沉,先将她打横抱起带上岸,搁置在靠树的地上,黑着脸捡了斗篷给她裹住。躲在她身边,瞧着她抖得跟筛子似的,一张小脸早已白透,当即没好气的反驳。
“堂堂男儿怎会因为此事寻死?我只是闲来无事锻炼体魄,冬日寒水最为健体。”
说罢,起身将自己的衣服捡起,就着湿漉漉的身子一件件穿上。
冯灵娥缩成一团,怔愣地看他穿好衣裳,委屈中又坚定询问:“那你想不想娶我?”
“这是陛下的旨意,不能违抗。”
易河盛不咸不淡地回话,将回月剑捡起,拍了拍剑穗上的灰泥,挂在了腰间。
冯灵娥拧眉道:“我不想嫁给一个心里没我的。”
闻言,易河盛侧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嘴角浅浅勾起。湿漉漉的头发有些凌乱,水珠汇聚的水流划过他坚毅的脸庞落在地上。
“你不是一直想嫁给我?”
他不经意地摸了下回月剑上的剑穗。
冯灵娥以为他在戏谑,有些不满地垂眸道:“我以为能接近你,让你心里有我。眼下看来没有,那我不能嫁给你,日后你要是怨我一辈子,我也不得好。”
兀地,一股压力压下。下意识地抬眼,发现易河盛单膝蹲在了她面前,坚毅如石的脸庞有些微妙的情绪,好像在别扭些什么。
莫名的,心底起了一丝期待。
易河盛的手肘撑着膝盖,瞧着她一板一眼道:“你这人见着哪个男子都接近,娶了你,日后你若又看上哪个,我们易家的见面都得被你丢尽。”
“我,我虽是喜欢过不少男子,却也是有底线。未成亲,便不会与他们有越矩之处,认准了也定是从一而终。”
冯灵娥着急辩解,既是为了自己的名誉,也是不想让易河盛误解。
易河盛却道:“听说你上次去阙仙楼就是找张玉堂的,他之前差点就要和你成亲,你是后悔了?”
“我不是,那是和哥哥有事谋他,怀王也知道的。”冯灵娥忙道,见易河盛不说话,眸光微转小心问,“你生气了?”
河盛闷哼承认,“我们易家以国为重,我没心思顾及你,你以后也别瞎折腾给我们易家添堵。我们易家重脸面,你若是有了越轨之事,我定然一剑杀了你。日后就算是美人计你也不准用。”
冯灵娥凝视着他深吸了两口气,哆嗦着站起来,很是干脆道:“我还是去请陛下退婚罢。”
肩膀忽然被人按住,眼前一晃就是易河盛不解的脸。
“你这女人怎么变心比变天还快?”
“不是我变心快,着实是你这动辄杀人太过分,说话还不讲道理。我是嫁到你们家的当儿媳的,又不是成了你的囚犯,还打算让我独守空房,那我跟没夫君有什么区别?”
冯灵娥理直
气壮地质问,瞧着他无法理解的样子,伸手把他扒拉开,裹紧自己的斗篷往回走。
她现在冻得走路都难,心底也是拔凉拔凉的,这河水还真是刺骨的寒。然而眼睛处却是热乎乎的,好像是入了身子的寒水被眼睛暖热了要流出来。
忽然感觉易河盛赶了过来,心底里燃起一丝希望,偏头正见他和自己擦身而过。他竟是面无表情的径直远去。
这个男人居然比她还决绝!
“易将军!”冯灵娥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冷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这一声喊出去,身子倒是暖了些,“你把东西还我!”
闻言,易河盛停下回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回月剑上的剑穗,双拳紧握,又气势汹汹地回到她面前,一张脸黑中透着红,一双眼睛也似要喷出火来。
“还你什么?”
冯灵娥伸手指着剑穗:“把我的红豆相思还我!”
听到这四个字,易河盛这才确定这剑穗真是定情信物的意思。见她脸色坚定地要收回,气急败坏地将剑从腰间薅下来,正要当着她的面扯下剑穗却是犹豫了,拧眉瞪她。
“你送我的东西凭什么要回去?”
“那是我送你的情物。”冯灵娥窘迫了下,又强硬道,“我现在要跟你断了,你把东西还我。”
易河盛的声音也跟着拔高:“那你还欠我的救命之恩。”
冯灵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要跟人比嗓门,像泼妇骂街一样。
然而他的声调就在那儿,不盖过去好像自己的决心不够坚定一样。
憋足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高声吼了回去,脚尖都跟着踮起来。
“我回头让爹去报答你!”
这一声,仿佛用光了所有的气力,脑子都有些发晕,脚后跟落下时都有些站不稳。
迷糊中,眼前兀地一黑,嘴唇上便是一片温凉。
惊讶睁眼,看见易河盛站直了身子,脑子有些空白。
易河盛梗着脖子道:“你跟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刚说你只跟要从一而终的人如此。”
冯灵娥的眸子无神的眨着,整个人像个木偶一样。
平日转的挺快的脑子,此时迟缓的有些过分。
好一会儿,才意识清醒地抹了下嘴唇后退半步,甚是委屈,一双眼睛没由来的发红。
“你这是趁我不备!你又不想娶我,为何要这般羞辱我?”
“我……”易河盛气结看她,怀疑她今天是不是把脑子丢在家里了,“陛下下了旨意,谁敢违抗必是死罪一条。就算是救人一命,本将军娶了你就是。”
冯灵娥抽噎地低下头,脑子有些昏沉:“那我不嫁,我直接跳河算了。”
眼看着她踉跄着真要回河边,易河盛颇感心累的几步跨过去,将她拦住,憋了好一会儿才严肃道:“我愿意娶你。”
“真的?”
冯灵娥缓缓地抬起脑袋,迷蒙的眼睛里含着亮光,下刻她猛然膝盖一弯要摔倒。易河盛赶忙拦腰接住,这才发现她的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微烫的温度和他手背的冰凉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起来不虚,怎么泡个冷水就着凉
发热了?”
易河盛嘟囔着,着急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林子中拴的马匹走去。
冯灵娥抓着他的衣襟,双眼迷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每次走后,有没有想过我?”
“嗯。”
易河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瞧着怀里的人感觉很是怪异。见她满意地合上了双眼,缠绕在他身上的蜘蛛网绳线好像都不见了,轻松之余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之前两次离开江南郡,也没怎么想过,只是每每无事看着剑穗,会想起一些她的模样和声音。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有。
想起刚刚冲动做出那等下策,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冯灵娥忽然低声轻哼,像是不太舒服,不由加快了步子。
……
夜幕降临,江南郡的柳巷灯火通明,一排排的红绿灯笼照亮长街。
常乐撩开车帘,瞧着外面来往的男子,时而路过某家楼店,可以看见几名女子站在门前搔首弄姿,不过当真是个顶个的漂亮。
这样的氛围,她再熟悉不过,这儿可不就是花街柳巷?却是有些没想到易昭会带她来这儿。不过也反应过来,易昭为什么要带着她一块儿换男装。
换衣服时本应该想到,那不是时刻谨记着司伯言的提醒,就不敢往这方面想,此时也是明知故问。
“易昭,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每次见到易昭,还是没习惯叫她王妃,所幸易昭也不介意。
“带你去个地方喝喝茶,听听曲儿。”易昭笑的神秘,“你想必是会喜欢的。原本是怀王带你去,可他临时有事,便由我带你去转转了。”
常乐瞧了她一会儿,忍俊不禁,暗道怀王果然是有法子。
司伯言警告她不能和怀王去花街柳巷,但没说不能和易昭一起去。
怀王当真是会挑缝。
发现易昭满是坦然地坐着,姿态悄无声息之间已然改换,像是个仪表堂堂的少将军,浑身的少年精气神,融入身份的速度还挺快。
“易昭,你该不是经常去花楼罢?”
易昭大马金刀地坐着,背脊挺直,用稍微低沉点的声音道:“也没有经常,只是怀王有时无聊了,陪他去喝茶听曲儿赏舞罢了。”
“你们这是什么神仙眷侣的日子?”
常乐咂舌。
她知道怀王这个人不正经,还以为娶了易昭会改了风流的性子,未想到是带着易昭一块儿风流。
花楼伺候他们的人要是知道真相,那心情得是什么样的?
“那你去过倌楼吗?”
易昭的笑意凝滞了下,脸色有些不自然:“见识过那么几次。”
常乐这一刻是真的服怀王的,还敢带着自己的媳妇儿去找鸭。算了,易昭还陪着怀王去找女人呢。他们这对儿表面瞧着光鲜亮丽,实则奇葩的很。
“我们真的就是听曲儿赏舞。”易昭见她表情怪异,赶忙澄清,“当真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这江南馆楼的舞乐当真是别有风采,与以往在府上宫中听到的不同。”
常乐揶揄道:“那可不?家花没有野花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