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丞相带着兵灰头土脸地回了军营，看起来是吃了败仗。

　　哈哈尔带兵出巡，舒尔单怕常乐出了营帐又被人欺负，就把她留在了大帐的内室。

　　常乐便偷听的一清二楚。

　　“早跟你说过，这大难山不适合现在发兵，到头来遇见山滑，差点损失我育国兵将。”舒尔单气急败坏地指责，“此次发兵，要围堵南下的氏军不成不说，还惨遭埋伏，那一支差点全军覆没！”

　　“氏军是如何知晓我们要拦截南下的氏军，你可有想过？”

　　李仁兼显然也是存了怒气，语气都不善了许多。

　　舒尔单不悦道：“大概是因为你的计谋被人识破了，又或者氏军南下就是故意引诱，你失算中计。大难山对我们来说，已经失去了优势，我们要尽快离开大难山，退守冈城！”

　　“哼，这便要退了，莫非你就是氏军的细作，你可是早已投靠了氏军，给他们通风报信？”

　　“你胡说什么！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做出背叛国家之事，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和你母亲？如今说出这番话，当真是令人寒心。”

　　“闭嘴！你只是为了一己私欲。退守冈城，冈城那边我已经做好了防备……把东西拿来。”

　　“还不到一月，怎么又找我要？”

　　“月城来信，她提前出事了。这倒是要问问你，她的病怎么会提前犯？”

　　“……算起来，也过去十几年了，这也是正常。你最好尽快帮我拿下大氏，这样才能救她。”

　　常乐在内帐里听得迷惑，但从舒尔单的紧张程度，可以猜测出那个“ta”应该就是舒尔单的母亲。

　　舒尔单的母亲原本是大氏的公主，李仁兼是大氏重臣，他们二人有关系应该不算是奇怪的事。

　　所以舒尔单去蓬莱谷找解药，要解的是李仁兼下的毒药？

　　看来，这就是李仁兼威胁舒尔单的筹码。

　　如果舒尔单母亲的病被治好了，舒尔单是不是就摆脱了李仁兼的控制？

　　可惜百里大爷现在不在，她有心无力也没办法。

　　……

　　西城，天色已暗。

　　师德满面春风地带兵回到营地，穆英君就在营地口迎接着他。

　　“夫人！我们大胜而归！”

　　师德一个翻身下马，激动地和穆英君来了个拥抱。

　　穆英君瞧着师德笑的憨傻样，忍俊不禁，抹了把他的脸颊，将他脸上的灰尘抹去。

　　“赶紧去向怀王汇报罢。”

　　师德嗯了一声，取下头盔，大步往主帐走去。

　　一进去，怀王正在看常乐画的大难山地形图，和易昭商讨着什么。

　　“怀王，末将回来了！”

　　师德一声兴奋的大吼，将他们的讨论打断，笑的合不拢嘴。

　　“怀王你特娘的太神了，你怎么就知道育军会去埋伏老子？老子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怀王闻听，桃花眼弯了起来。

　　“辛苦师将军了，这次又是立了一大功啊！”

　　“哈哈，都是怀王指挥有方。”师德

　　现在是彻底服了怀王，夸起他来也毫不吝啬。

　　“此战虽胜，后面的事情却是不好弄了。”

　　怀王话头一转，指了下地图上的红点，那里是易云他们探出来的育军所在地。

　　师德往前走了走，靠近怀王，迅速收回脸上的笑意，严肃地等着怀王接下来的安排。穆英君和易昭也往前靠近了些。

　　“育军原本是想拦截了你们之后，从下而上，与大难山中的军队围堵西城。计划落败，他们被我们堵在大难山出不来，想必已经要往冈城退去。”

　　易昭他们的视线顺着怀王修长的手指往大难山外看去，是一条育军的撤退路线。

　　“大难山山势险恶，我们在追击育军时，便遭遇了山险。成言算过，明日还会有一场大雨。大雨过后，山险更多。我们需得在此停留些时日才行，这样便错过了一举拿下育国的机会。”

　　“要不，我们今晚便冲过去，将他们偷袭一番？”

　　师德捏着下巴，眯起眼睛果断提出个建议。

　　怀王摇了摇头。

　　“还是等山体稳固些再说罢。大难山一过，才是我们的大战。大难山之后，便是冈城，冈城位于傩城与滑城之中，是进入育国腹地的外城，地势高，外有傩江作为天然屏障。到时傩城与滑城的支援一到，我们更加艰难。”

　　“嗯，而且，从傩江前往冈城，中间有大片的草地浅沼，很容易陷进去。冈城地势之上，便是大片的草原。我曾去过，光是上去，体质差点的便有可能头晕脑胀，身体不适。这些，都是咱们的不利条件。”

　　穆英君皱眉说出自己大概了解的情况。

　　当年穆英君曾因护送公主和亲，深入过育国，因而对育国的某些地方还是有些了解。

　　怀王等人听到这种恶劣的环境条件，也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看，到滑城和傩城的路途好像都是山地，或许我们可以像断军粮一样，先将他们的援军给断了。”

　　易昭试探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怀王沉了沉，忽然负手道：“届时看情况再说，我们先过大难山。育军虽退，保不齐他们会在山中留下陷阱埋伏，还是需要多加注意。时候不早，大家也先休息罢。”

　　交代完，怀王率先出了营帐，径直前往柳成言所在的营帐。

　　自从常乐失踪之后，柳成言便未出过营帐，每日都在静心打坐。

　　柳成言盘坐营帐的软垫之上，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个小祭坛，祭坛之上摆着果蔬和香炉。

　　香炉中燃着三根线香，线香飘飘渺渺直升而上，从未断过。如同一条丝线，冥冥之中联结着什么。

　　在香炉之前，摆着一条红宝石链子。正是常乐的那条。

　　忽然间，从红宝石链子里又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搓澡也找我……狗日的……我只会画画……明儿走……月城……”

　　柳成言艰难地听着，不清晰又有杂音，如何努力也无法听到完整的一段话。

　　半个时辰下来，柳成言的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最后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缓缓睁开双眼，仿佛精力都被用光了一般疲惫，口干舌燥。

　　“大爷，你的灵力什么时候才能

　　恢复到，可以去找一下常姑娘？”

　　“这我哪儿知道。”百里大爷的声音也微弱的很，“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也亏得是我的灵力和常乐的魂魄躯体融合的好，才建立这么一点点联系，你就知足罢。说起来，那个死小子还是干了点儿好事儿。”

　　柳成言吐出一口浊气，按着桌面缓缓起身，去一旁倒了一杯水缓解口渴，心中不免忧愁。

　　百里大爷还在念叨：“那丫头都没给本大爷搓澡过，居然要给那小子搓澡！”

　　红宝石链子拿回来的当天晚上，柳成言听到了百里大爷的声音，知道了常乐其实是被于单救走了。

　　为了带走常乐，还杀了几个人，把他们的衣服给常乐换上。

　　知道了常乐的行踪，他们也算是有了谱。

　　柳成言记起常乐说过，她和百里大爷可以灵魄相遇。

　　然而，百里大爷说他先前是因为在蓬莱谷谷主维风的帮助下，灵力恢复充沛才做到的，现在灵力不够，无法做到。

　　但百里大爷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这几日他们就一直试图和常乐联系。

　　几日前，终于能听到一些常乐那边的一些动态，猜到舒尔单对常乐还算是照顾的，他们焦躁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自此，虽然他们无法和常乐对话，却时不时能听到常乐跟别人的谈话，虽然断断续续的，但也听到了不少的重要信息。

　　比如，听到李仁兼的声音，凭借“南下，出其不意”一些词，大概猜出了李仁兼他们的计策安排。

　　怀王便知自己派兵南下的诱饵是成功地下钩了，并及时做出了各项安排，等着给育军重重一击。

　　但常乐的这些事，他们二人未给其他人提过。

　　一杯茶饮罢，外面响起士兵的行礼声，是怀王来了。

　　果然，下刻，帘子被挑起，怀王大步走了进来，瞄了眼红宝石，又看了下柳成言的情况，迫不及待询问。

　　“怎么样，有没有听到新的动向？”

　　“他们好像明日便要撤退，应当是撤到冈城。”柳成言又顺手给怀王倒了一杯水，送到怀王手中，“不过，我还听到了月城。”

　　“又有月城？”怀王不安拧眉，“这个舒尔单，该不是真想提前把阿常送回月城，当压寨夫人吧？”

　　有回听到，常乐和舒尔单说王后的事，大概是知道舒尔单是想收了常乐。毕竟，舒尔单在蓬莱谷就对常乐有过表露。

　　可恨的是，他们只能听见只言片语，根本听不到常乐的答案。虽然猜测常乐大概率是不会答应，但又听见常乐说“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像是被舒尔单给说服了一般。

　　“这个舒尔单，要真敢有此贼心，本王直接将他的育国给掀了！”

　　怀王气恼地将温茶一口灌下。

　　“等这场雨停，咱们就去大难山，把阿常给救回来！对了，你还有没有听到别的什么？那个舒尔单没对常乐做什么事罢？”

　　“嗯……好像……舒尔单让常姑娘给他……搓澡？”柳成言犹豫着说出来。

　　“搓澡？！”杯子在怀王的手中捏成碎片，怀王眸光一凝，咬牙道，“阿常要是聪明点儿，就趁此机会杀了舒尔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