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二十五章 还要给谁求情
“父皇早就有了削弱李家的想法,便派李大将军平定西夷。最终,李大将军惨死战场。没过多久,母后也突然染疾,一病不起。坚持了几个月后,母后便病逝了,以皇后的规制风光入殓,葬在观山陵。”
常乐的眸光颤了颤,没由来地有些心疼司伯言。从他的用词之中都可以听出来,他母后之死不是偶然,还和先帝脱离不了干系。
司伯言悄然抬眼,面色无波,眼底却是泛起了浅浅的涟漪,像是有什么从深处翻涌上来。
“母后得了什么病太医根本查不出来,那几个月她过得极为痛苦,按她说的,每天都要经受挫骨之痛。她是被折磨死的。”
“母后一死,李家的气势也弱了不少。父皇便想废储,最后在大长公主和丞相的坚持下,还有伯毓的不配合,父皇这才放弃。”
常乐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要这般避讳李家?李家都已经被你父皇解决的差不多了。”
司伯言微微敛目,清浅道:“便是大将军和母后不在了,朝中还有大长公主和丞相,李家的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一点机会便能回到当初的盖主之势。”
“贤妃是母后从一开始放在我身边的,是为了让她照顾监督我,也是给李家存了一条路。然而只要她怀不上孩子,我便有理由不封她为后,李家就还是受着牵制。”
这回算是全都明白了。
司伯言看着对贤妃极为信任,心底里却是时刻防着贤妃的。
若不是贤妃聪明地选择了司伯言,只怕是她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问题。
司伯言问:“这回,你可是全明白了?”
常乐点头:“嗯,基本上是了解了。不过很明显贤妃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应该感到欣慰,身边还是有真心对着你好的人。”
“李仁兼叛变之后贤妃以死明志,我才确定贤妃确实是个值得相信的人。”司伯言云淡风轻地说着,忽的想到什么,又有些犹豫,“此次江南水患之事过去,我当是要封她为后了。”
常乐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从你去清宁宫我就知道了。她当皇后实至名归,辛苦了这么多年也不能白干不是?”
司伯言欲言又止,只是附和了声:“我也确实想将此作为对她的补偿。”
“挺好的。”
常乐弯了弯眸子,紧跟着就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顺着往桌子上一趴,眼皮子都有些撑不住地往下耷拉,但想到今晚不能睡就还硬撑着。
“这次瘟疫是因为绿脑虫,那虫子又是旱蛇身上有的,该不会是维风出来了罢?还是说他的蛇都跑出来了?”
“若是维风出来了,场面只怕是更加糟糕。如果是蛇跑出来,也不知道是它们不受控制了,还是受维风的指使。”
司伯言思索着说完,身边没了声音,只有轻浅的呼吸声。偏头瞧去,常乐已经阖上了眼睛睡着了。
“还说不睡,这么快就睡着了……”
忍俊不禁,缓缓地趴下身子凑在她面前,一瞬不瞬地瞧着她的睡颜,思绪却是逐渐飘远。
……
呈祥宫。
呈祥殿。
十八岁的司伯言身着一袭墨蓝色的锦衣,一张
脸已是棱角分明,面无表情地进了内殿。
胡姑姑正伺候着躺在床上的李皇后。
李皇后和自己的长得有几分相似,特别是深邃的眸子如出一辙,只不过她的脸色发白,显露出几分病态,紧皱的眉头也隐含痛苦。
“见过太子。”
呈祥殿的众人一一行礼,司伯言在皇后床榻前站定,瞧了眼行礼的胡姑姑,规规矩矩地向李皇后行礼,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靠着靠枕,眼皮微抬,看着司伯言的眼神里也没有半分慈爱之意。
“嗯,今日的课学完了?”
“学完了。”司伯言淡然回话,“听说母后病了,便来看看。沅贵妃托儿臣带了些人参来给母后补补身子,说过两日便来看母后。”
说着,身后的贴身宫女李蓉将手中的锦盒端上前,交到了胡姑姑的手中。
皇后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温和之色,勾唇笑道:“沅贵妃还算上心,不过这人参本宫用不着,送回去罢。她也不必来找本宫,本宫不想看见她。”
司伯言看着胡姑姑将锦盒交还给李蓉,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忍不住替沅贵妃说话。
“沅贵妃甚是担心母后,母后何必如此无情?”
皇后眉眼一转,是说不出的威胁之意:“平日里的尊长孝亲都白学了?竟是如此同本宫说话。”
一旁的李蓉担心地看向司伯言,很想出口替他解释,却是不敢越矩。
司伯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按耐住内心的不悦:“儿臣不敢。”
“哼,也不知平日里沅贵妃是怎么教你的。”皇后没好气道,“听说昨夜你与司伯毓偷溜出宫,竟是跑去了倌楼,还甚喜一小倌?”
司伯言因着垂眸,才不至于让皇后发现自己的惊愕,双手却是不由攥紧,手心里起了一层汗。
“你身为储君如此无度,做出如此不成体统之事,若是传出去你这皇帝之位还坐不坐?”平稳的语调冰冷之极,每次皇后恼羞成怒便是如此,“本宫已将那小倌和倌楼处理了,还有放你们出宫的侍卫也因失职自尽,你下次可要注意点。”
司伯言惶恐抬头,瞧着皇后那张冷冰冰的脸,只觉憎恶非常,冷声回了过去:“他们都是无辜之人,母后何必如此赶尽杀绝?母后若是不悦,只管惩罚儿臣!”
“本宫说过,君王不可能有错,若是出了错事也是因着奸佞当道。二皇子诱拐你出宫,本宫也让霜儿去沅湘宫提醒沅贵妃了。”
“母后……”
“蓉儿放纵你出宫,疏于职守,罚杖打二十大板。”
司伯言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母后!”
那厢李蓉已经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磕头领罚:“婢子知罪,甘愿接受惩罚。”
“母后,此事……”
“你还想替谁求情?看来许久不管你,你又不长记性了,本宫是不是也该将沅贵妃一块儿惩了?你在沅湘宫别的没学会,倒是将她的软弱多情给学去了。”
皇后目光犀利地盯着司伯言,那威严的架势只要司伯言多说一句话,她便会多弄死一批人。
司伯言终是忍了忍,眼睁睁地看着李蓉被人拖出去,不多会
儿殿外就响起了杖打声,竟是没听到李蓉半声惨叫。想到无辜的倌楼和那些小倌,还有被连累的司伯毓,紧攥的拳头青筋隐现。
望着皇后冷然嚣张的模样,再次升起那个念头。他的母后如此残忍,为何未受到该有的报应?甚至有些希望,她这次生病可以好好地消磨消磨她的锐气。
面对他的恼意,皇后勾唇冷笑。
“可是恨本宫?本宫这是在教你如何做一个君王,为君就当谨言慎行,更应该无情。情就是软肋,有了软肋便会被人钻空子。”
“君王至高无上,却不代表可以任性而为。”
司伯言一腔愤懑,将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母后,儿臣也是个人,人有七情六欲……”
“从成为储君的那一刻,你就不能成为有情有欲的人。”
皇后生硬地打断他的话,逼着他认清真相。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从本宫怀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一切。”
“本宫累了,你回去罢。没事儿也别来呈祥宫了,本宫也不怎么想见到你。”
司伯言将所有情绪压下,干脆又黯然道:“儿臣告退!”
……
思绪回收,如今再无了当时的愤恼之情,反而是无限怅然。
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眼中便只有常乐的睡颜。她的脸蛋因为胳膊的挤压鼓鼓的,莫名的还有些可爱,碎发将她的眼睛遮挡住,让人忍不住伸手将她碎发撩到了耳后。
常乐立刻敏感地皱起了眉头,动了动脑袋将前额贴在了胳膊上,面对着桌面而睡。
司伯言无奈一笑。
母后说的对,一旦有了软肋就容易被钻空子。
若不是大长公主寻了常乐,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范。
君王就注定不能成为一个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欲的人吗?
可在认识了常乐之后,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想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君王,很想。
司伯言默了会儿半起身,轻手轻脚地将常乐抱起,感觉到她挣扎了下要醒过来,及时地轻声安慰。
“我抱你去床上睡。”
常乐好容易睁开的一条眼睛缝又合严实了,嘴里模糊不清地呢喃。
“别关灯。”
“好。”
司伯言轻声应着,将她放在床上,抬着她的头取了她扎马尾的头绳,顺了下她的头发才将她的脑袋放到枕头上。
刚要起身胳膊就被睡着的常乐抓住。对方紧紧皱着眉头,像是要说什么半晌也没说出来。
常乐此刻脑袋沉沉,用仅有的一点意识一遍遍说着。
“老子不要一个人待着,老子不要睡……”
然而感觉到一只手将她的手拨开,好像是将自己丢进了深渊里,有些不满地彻底睡了过去。
司伯言将她的手从身上弄下来,放在她身侧便发现她眉头松开,探身从床里扯开被子给她好好盖上,这才转身出了门。
……
翌日。
常乐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房间里的蜡烛都已经熄了,也没见司伯言的踪影。这儿还是司伯言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