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疯了
怀王犹豫了一下,忽然跪了下去,面色沉重。
司伯言见状,受了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在场的文武百官也都惊愕,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易云和易昭悄悄对视一眼,面色难看地垂下眸,不敢随意地看上面的情形。怀王此举,想必是为了那件事。
司伯言微微皱眉:“你这是作甚?”
“臣有罪。”
怀王俯身爬了下去,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
易昭紧紧地攥住双手,不由得咬住下唇的内肉,心脏扑通通地急速跳动。怀王提前跟她说过,无论如何,不要站出去,不能开口,她得忍着。
司伯言闻言,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这个预感指向的是常乐。除了关于常乐的事,他也想不出怀王还能做出什么值得跟他认罪的事。
可常乐被育军抓了的事,他就是追究,也不是在这种场合。
心头乱如麻,索性不再自己瞎想,直接开口质问。
“你所犯何罪?说出来听听。”
怀王将首铠放置在身侧的地上,掀开盔甲外袍,从腰间取出一把金骨扇。低垂着脑袋,双手托着扇子,托到了脑袋顶之上,呈给司伯言。
“此扇,乃是先皇所赐,可上打昏君下治奸臣。如此贵重之御物,臣保护不周,竟是将它损了。如此大罪,实为斩首诛族之罪。”
在场之人听闻此话,均是面色大变。
怀王说的不错,若是损坏了这等御物,确实是要斩首诛族的。
可是,这么重要的御物,怎么能损了呢?这可是代表着莫大的权力啊,先前怀王那般草包无用,无人敢明面欺负怀王,陛下一直善待怀王,正是因为有这把扇子在。
有了这扇子,犹如先皇面世,就算是命丢了都不能把这个给毁了啊!
易河盛在下方站着,吓得目瞪口呆,瞧着易昭,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心里大骂:怀王这个棒槌,可别把阿昭给害了!
听到事情跟常乐无关,司伯言并没有松下半口气,拧着眉从怀王手上拿起金骨扇。
展开扇子,发现里面的水墨都被晕染,有些地方还掉了色,这明显是掉进了水里。
先前他那把扇子掉进水里之后,也是这副糟心的模样。但是,这把金骨扇,并没有暗藏什么玄机,没有什么内藏图画,说被毁了就被毁了。
就是普通的御赐之物,都不能说给毁坏了,更何况是这种重要之物。对于毁坏之人,定然是不能随便饶恕。
可也正是因为它有着如此重大的权力,毁了,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司伯言心思婉转,目光从跪在地上的怀王身上扫了一眼,又瞧了瞧被毁的一塌糊涂的金骨扇。随手将折扇收起,面色严肃,低沉开口。
“此扇,乃是先皇御赐,有着上打昏君下治奸臣之能,朕确实是应该将你斩首。”
易昭心中一咯噔,紧张程度到了最大化,只要再有一点点刺激,脑子里的那根弦就能崩掉。若是陛下当真要治罪,她觉得不能再畏缩着。
“但是,”司伯言忽然转了话头,“你忍辱负重与逆贼周旋,替朕稳定了内乱,又东征得胜,为我大氏
止定外乱,功劳不小。如此,便功过相抵,朕不追究你毁坏圣物之罪,也免去你此次立功之赏。”
在场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仔细一想,陛下这样的决定也不是多么不合理。
易昭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下来,这才发觉额上手心之中全是密密麻麻的汗。
那厢,怀王已经大拜感激:“臣,谢过陛下不杀之恩!”
司伯言等怀王抬头,脸色依旧严肃,眼神却是温和了不少,将扇子一转,重新递给怀王。
“此扇是你母后唯一的遗物,你便留着罢。只不过,这扇子已毁,再无那些被赋予的权力,你可懂?”
怀王举起双手从他手中接过扇子,甚是感激道:“臣明白,谢陛下隆恩。”
“起来罢。”
事情解决,司伯言的面色温和了不少。瞧着怀王站起,将金骨扇小心收下,再看着百官江山,登基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肃清朝臣,如今唯一威胁他的扇子也毁了,这江山,他算是彻底握住了。
瞥眼见怀王面无波澜,眼底甚至还有些笑意,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由得,有种怀王也放下了某个重担的错觉。
也是,这把扇子,定然也一直像一把利刃悬在他的头顶上。毕竟权力大,还是这种无实权的权力,并不是一件好事。
大概,他也一直在找个合适的机会?
“怀王的封赏取消,但其他的该封赏的,依旧要封赏。此次东征,各位将士勇猛无畏,朕心甚慰,你们是为大氏立下汗马功劳者。太常令!”
太常令立马捧着一份帝旨站出来,站在百官之上,缓缓地展开帝旨。
怀王忙下了台阶,回到原本的位置,给了易昭个安慰的眼神,浑身舒坦地带头跪了下去。
新任的太常令用洪亮高亢的声音宣读帝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名。帝曰……”
……
宫城之外,十里和无泽在宣武门外逗留了几个时辰,愣是看不见怀王出来。
因着怀王凯旋,宣武门外重兵把守,封锁了附近的道路。十里连靠近问怀王那些未觐见的士兵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大老远地坐在一个茶棚里,死死地盯着,心里干着急。
“怀王到底还出不出来了?”十里急躁到生气,瞧向依旧淡定的无泽,道,“要不咱们出城外去找阿常罢?”
无泽道:“不知道他们驻扎在何处,不如我们先回画坊,没准儿主子已经回去了。”
“那赶紧的。”
十里迅速站起来,扭头就往画坊赶。无泽在后面将喝茶的银两付了,这才跟上十里。
紧赶慢赶,回到天甲画坊,十里也没见着常乐。
最后,十里实在是等不了,硬是打听出来大军驻扎的地方,让无泽带她过去。
临到军营驻扎的地方,那些将士差点没将他们二人抓了惩治一顿,还好有个小将领好心,听说他们找常乐,问清了他们的身份,就让他们去玄灵观寻。
十里和无泽知道常乐没出事,也就放心了,又骑马奔波到玄灵观。
在
山脚下,就发现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
等到玄灵观,发现玄灵观的大门都关上了,几番敲门,才有个道士神情哀伤地打开门。
“公子、姑娘,我们玄灵观将闭观三日,还请各位回去罢。”
十里伸手抵住要合上的大门,没有思考他话中的意思,只一味地想知道常乐人在哪儿。
“我们是来找常乐的,她来这儿了吗?”
道士疑惑瞧着十里,好半晌才认出来她和无泽,他们先前就经常跟着常乐在道观里晃悠。思索了下,开门让他们二人进了道观,依旧神色悲痛。
“常姑娘在后院,我带你们过去罢。”
“好,多谢。”十里爽快答应,表示感谢。
无泽早就发觉玄灵观的异常,不解问道:“观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一问,道士的眼泪都流了下来,伸出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戚戚道:“常姑娘今早来了道观,她带回来了八归子的骨灰。”
“八归子?”十里当即顿下脚步,神色惶然,想明白的那一瞬间,震惊地看向无泽,“那不是斋主?!”
无泽也难得的有些面容变化,露出哀情,点了点头。
十里不敢接受这个事实,继续追问道士:“斋主怎么死的?”
“说是带兵出征,死在了战场上。常姑娘当时找到骸骨,因为战况紧急,只能将八归子烧成骨灰,随身携带。”
十里哽咽了下,忙道:“你快带我们去找阿常罢。”
道士又抹了下眼泪,点头带着他们快速往外走。
十里瞧着路过的道士,一个个脸色哀痛,心情也沉重非常,不由得想起柳成言那张温柔谦和的脸,斋主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男子,也是她最信任的。
每回常乐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只要柳成言开口相劝,她总会答应。她打心底觉着,斋主这样的人,是不会害人的。
这次常乐出征,有他陪着,自己本来是放心的。可是,怎么成了斋主死了?
无泽一扭头,发现十里双眸氤氲,紧抿着嘴,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不由得,心底也更加不适,有几分难过。
道士领着他们去往柳成言住的房间。
后山柳成言的墓前,有不为道长守着,他一句想自己静静,常乐无处可去只能回到柳成言住着的地方。
十里他们刚到后院地界儿,就听见前方有人在打斗,听起来一片混乱。
“你们拉住她,她疯了,疯了!”
“鹤檀,你个狗日的,有本事你再说一句?”
后面这句,是常乐骂出来的,声音沙哑撕裂,都喊劈了,可见其情绪之激动。
十里和无泽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常乐正被几个道士抓着,衣发凌乱不堪,双目发红,她张牙舞爪地冲着对面那个叫鹤檀的道士。那模样,瞧着真像疯了一样。
无泽一阵恼怒,飞身上去,几脚便将抓着常乐的人给踹飞。
常乐发现无泽来了,也不急着冲上去。理了理素色的衣裳,将凌乱非常的头发拆开,迅速扎了个马尾,秀手一指对面的鹤檀。
“无泽,把他给我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