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 请听下回分解
榆姑姑一直关注着常乐,就看见她坐没有个坐相,喝茶都没有个样子,暗中摇头,上前给她添了一杯茶。
常乐听着茶水细微的声音,更是满足这种有人端茶送水的生活。
这要是一个人坐着就更好了,边上多个陌生人,氛围老是沉寂着,怪别扭的。
常乐偏头瞧了眼垂眸不打算说话的贤妃,不知道她请自己来是干嘛的。
既然是聊天,就不能干坐着,常乐思来想去就找了个话题开口。
“贤妃娘娘,你这二十多年,都没有出宫过吗?”
贤妃瞧向常乐,眼睛里闪过一抹疑惑,好像是才反应过来要聊天这回事儿。
也不知道贤妃是在思考,还是要保持一贯慢悠悠的风格。
总之,常乐等了许久,才听见贤妃回答。
“也不算没出过,算起来,应该有出去过一次还是两次,记不太清了。”
“一两次……”
常乐错愕地瞧着贤妃,有些难以置信,二十年都呆在皇宫里,哪都不去,如果是自己,能受的了吗?
“那跟三清殿的不念道长和不法道长一样,您这只呆在宫里,不会闷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可能是太过幼稚,因为贤妃瞧了榆姑姑一样,轻笑了一声,笑的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常乐试图在贤妃脸上找到半点委屈苦涩的痕迹,但很遗憾的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找到。
这回轮到常乐疑惑了。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向往着自由的吗?
“皇城前后,若是仔细走起来,走上几日都走不完。吃穿用度,都不必发愁,想要什么招招手,就有人送来,为什么会闷呢?”
贤妃浅浅而谈,瞧着清宁殿的大门,低声喃喃。
“如果连殿门都不用出,没人来,也不用管事,那就更好了。”
常乐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以为出现了幻听,错愕地瞧向贤妃。
榆姑姑借着拂去贤妃肩上的花瓣,轻拍了下贤妃,面容严肃,似在提醒什么。贤妃神色轻松地笑了下,没有任何避讳的意思。
见着她们二人这微妙的互动,常乐才确认刚刚没听错。
可这样,更是让人难以接受。
身为六宫之首,暂代凤印的贤妃,就是这么佛系的一个人吗?
“阿常,我看你挺喜欢当官的,想必不是个怕麻烦的。”
贤妃的声音让常乐回过神,不明其意,却感觉她这话里有话,话里有坑。
一般这时候,就不能顺着对方的话说。
“那娘娘就误会了,臣也是个怕麻烦的,所以除了分内之事,也是不想管的。”
所以,您有事儿没事儿都别来找我。
常乐心里暗想,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分内之事。”贤妃点了点头,好像有了些精神,“近日入宫的嫔妃不少,需要留画,陛下让本宫寻画师来办此事。”
常乐这才听一半,就知道贤妃要说什么。
心里一紧,就猜到贤妃不可能是没事儿找她,原来是有任务派给她。
贤妃的美眸扫过来,轻悠悠的,在常乐的眼里,竟是有些瘆人,不太想听她接下来的话。
“你是丹青房的学士,此事本宫交给你,也是理所当然。”
“
娘娘,臣最近在鸿胪寺还有些事,怕是没空接这件事。”
“嗯,陛下也否决了本宫寻你的提议。”
常乐松了一口气,心里头却是不怎么舒坦,单手端起茶又灌一口。
“不过,本宫觉着,此事还是你来比较合适。”贤妃话音转的毫无痕迹,常乐差点被茶水呛着,“一来你是女子,这出入妃嫔之所可省去些避讳。二来你的画技比较真实,见画如人。三来……也不重要了。”
反正,她必须接了这件事儿,是不是?
常乐腹诽,眼皮子跳了跳,实在是无法适应贤妃这种随意的性子。
之前她以为贤妃言语温和轻缓,是故作端庄高深,没想到,就是本人随意。
这样的人,是怎么在后宫存活下来,而且还稳坐后宫的掌权者?
“娘娘,这陛下都否了,臣也不敢贸然接手。”
“你放心,陛下只是当时心烦,本宫待会儿再去说说,便不是问题了。”
“多谢娘娘青睐。”常乐沉了沉气,还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娘娘,臣这一再插手后宫着实不合适,您这一再重用臣,臣实在惶恐。”
贤妃笑了笑。
“你是画师,安排你做此事,就是你的分内事。你现在说着不插手后宫之事,往后便莫要在半夜来寻本宫了。”
这是威胁,裸的威胁!
常乐想了想美丽又可怜的格里斯,硬生生压下自己的“倔强”,咧嘴一笑,格外乖巧。
“娘娘说的是,这就是臣的分内事,臣一定好好做。不过,那么多嫔妃,臣画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能画完啊。”
“这个你不必担心的,本宫还会寻别的画师。本宫可以给你个特权,这后宫的妃嫔,你想给谁画,便去给谁画。”
“还有这种福利?别人知道了,不太好罢……”
“此事,本宫不说,你自己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
“还有这种操作……多谢娘娘!”
常乐二话不说,直接站了起来,朝着贤妃拱手行礼。
面上是喜的,心里却是嘀咕个不停。
贤妃越是这样对她好,她就越是心慌。无功不受禄,贤妃没有理由对她这么宠爱。如果是因为司伯言,贤妃不是应该更加想方设法地整她吗?
难不成,贤妃也是来自现代社会,深谙捧杀之道?
先把她捧得高高的,让她忘乎所以,然后再一击必中,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她不太想用恶意来揣测别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贤妃闲闲地瞟了常乐一眼,不怎么在意常乐在想什么,勾过茶盏,抿了一小口,也没喝什么,更像是在试探茶温。
果然,感觉到茶是凉的,贤妃径直将茶盏放下。
“茶凉了,阿常你有事便去忙罢。下回你来,本宫可跟你讲个故事,是陛下讲给本宫的,很适合讲给你听。”
“要不,娘娘您现在讲?臣现在没事,下回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了。”
“此事不急,你先去忙。该换茶了。”
贤妃提醒了榆姑姑一声,这话更像是在提醒常乐。
茶凉了,人该走了。
常乐无奈,还是恭敬地行礼:“娘娘,臣告退。”
话落,常乐转身出了清宁殿,临离开时,见着榆姑姑
换了个新杯子,给贤妃重新倒了一杯热茶。
热气腾腾的,带动着落下的花瓣轻微旋转。
再看桂花树下的贤妃,仍觉是美的,美的有些不太真实。
就好像贤妃莫名其妙对她的亲近,不真实至极。
心头还是有些惦念她说的故事,司伯言给她讲的故事,适合自己听的,会是什么?
“下回来时再讲”,这句话给人心理留下的作用,就像是“请听下回分解”,让人被挠的浑身不舒坦。
待常乐离开,清宁殿的殿院中,只余贤妃和榆姑姑。
贤妃微微仰头,望着不知第几回开的桂花树,枝繁花盛,光这树龄都不止二十年了。
“榆儿,你在这宫里闷吗?”
榆姑姑摇了摇头,轻然笑着:“不闷,正如娘娘说的,这宫里什么都有,没什么闷的。当初在丞相府,能呆的地界儿还没宫里的大呢。”
“就是说,其实吃穿不愁,有张床就够了。”贤妃眉头舒展,神色慵懒,“今晚,你做什么吃的?”
“娘娘您可猜猜,保管您猜不着。”
“那你还说什么废话?”
贤妃不悦地嗔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悠闲地喝了口茶。
榆姑姑犹豫了下,开口道:“娘娘,这常典客,瞧着不是很相信娘娘啊。”
“或许是想着本宫对她有什么歪心思罢。”贤妃不以为意道,“相信大姐和陛下这眼光不会看岔,看岔了也没关系,跟本宫没多大的关系。”
“娘娘,这怎么就没关系了?”榆姑姑无奈道,“这后宫您可是管了十多年,拱手让人,还是让给这么个能闹腾的雏儿。娘娘,您还是想想,怎么让陛下来清宁宫罢。”
“急什么?”贤妃若有所思道,“便让陛下多去僖嫔那儿几回,这僖嫔的宫规也就能抄完了。她再不抄完,下回,本宫就不知道怎么惩罚她了。”
“陛下今晚还会去迁僖殿?”
榆姑姑微微讶异地瞧向贤妃。
贤妃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不答反岔开话题:“不是从宫外买了一本画册?且拿来看看。”
“哎。”
榆姑姑应声,转身进屋去取画册。
贤妃静然而坐,嘴角显出几分浅笑之意,眼前恍然浮现出一个泛黄的场景。
……
明明已经夜深,大殿之中还是灯火通明,暗香浮动。
一穿着轻薄纱衣的女子端然而坐,在桌案的这边,着。
在桌案的另一边,穿戴整齐,一身玄衣龙袍的年轻君王也是端然而坐,手里拿着本《舆图记》,也是认真看着。
读到为难之处,或是精彩之处,二人便相互分享。
这般一坐,就是一整天。
天亮,年轻的君王欣喜而去,只为解开了某个难题。女子打着哈欠,终于可以回到床上睡觉,一睡就是大半日。
那时,宫中宫外,出现了一流言。
“宫有贤妃,独得陛下恩宠,夜夜灯火明,日日三竿醒。”
那时,宫中的妃嫔羡慕嫉妒不已。大氏的女子,人人都想成为下一个贤妃,享尽荣华富贵,独得陛下恩宠。
莫大的荣耀,其背后到底是如何,只有殿中的女子和君王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