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笑, 懒洋洋的说:“还能是谁?咱们还是赶紧起来迎接大司马夫人吧!”飞白扶着黛玉起身:“奶奶真是神机妙算, 本以为这位贾夫人不是耀武扬威的表白自己扶正,又做了贾夫人了。或者老实在家待着。谁知人家竟然这个时候上门来了。嘴里还亲亲热热的口口声声的说来看故人呢。”
黛玉换了衣裳,忽然严肃的对飞白说:“人家可是今非昔比了, 大司马夫人岂能怠慢了。你素来是嘴上没遮拦的,这会可要仔细着。”飞白忙着说:“奶奶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也就是在奶奶跟前说笑。不过她肯定是来者不善。以前那些事情没准就是她在里面挑唆着贾大司马呢。宝玉的事情,贾雨村一个外人如何能知道的?”
黛玉点点头,忍不住叹息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们夫妻两个真是天生一对。”说着黛玉扶着丫头, 被一群人簇拥着到了正堂上, 宝钗正坐着喝茶, 打量着正堂上的陈设。顾直因为承袭了父亲的爵位, 正堂按着规制是三间阔朗上房,比以前荣国府的荣禧堂更是轩昂壮丽。当地是一副泼墨山水画,却是当朝最有名的丹青圣手画作 , 上面悬着个洒金匾额,却是皇帝亲笔御书万福堂。
下面是紫檀条案,上面供奉着商彝周鼎,底下一溜的紫檀椅子和茶几。几案上摆着时鲜花卉和果品。最妙的是, 高几上放着几盆盛开的桃花,姹紫嫣红开的正好, 正合着现在的节气和年节的气氛。宝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和黛玉好像是一对正在比赛跑步的人。白痴在后边追的辛苦, 谁知黛玉却是不紧不慢的在前边, 宝钗不管如何努力总是赶不上。
久好像这个富丽堂皇庄严透着雅致的正堂。贾雨村现在官职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但是府上那个正堂不管是怎么摆设收拾都是带着底气不足和做作虚伪的感觉。贾雨村第一次进官场,因为贪墨被弹劾丢了官。因此贾雨村后来吸取教训,特别在意自己的官声。甚至是可以的营造出来自己清廉的表象。
但背地里贾雨村到底是攒了多少银子,宝钗倒是很清楚呢。贾雨村要想布置出来个金碧辉煌的宅邸那是太简单了。可惜贾雨村不能这样。他要标榜自己的清廉,可是身为大司马又不能太不成体统。宝钗想着自己家里那些做作的陈设,四壁雪白,空荡荡的,家具都不是上好,多半是写样子货。为了表示自己不结党营私,墙上也没什么字画装点。看起来真是家徒四壁,叫人一进去就感觉凄惶无助。
顾直这里却是给人从容逼迫的感觉,处处都是合乎规矩,庄严里面带着柔和。听着一阵脚步声和窸窣声,小丫头打起帘子:“奶奶来了!”黛玉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了。宝钗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是见着了天上的仙子一般。
黛玉身上穿着一件大红两色金牡丹万寿纹缂丝白狐褂,底下是石青色闪马面裙,头上梳着黑漆光亮的发髻,点缀着一支凤钗,鬓边上是一朵新鲜的玫瑰花整个人如同是月宫仙子一般,婷婷袅袅的到了宝钗跟前。
宝钗看着自己身上衣裳,又是一阵泄气。对外虽然是声称已经扶正了,其实宝钗还是不能上贾雨村老家的族谱上,自然宝钗更不能得到任何朝廷的诰命,要是贾雨村这会上疏给宝钗请封诰命,被人抓住了,给自己的小妾请封诰命,那简直是大罪过了。因此宝钗也不能很装扮自己。好在宝钗是一向标榜自己不喜欢奢华的。这会身上穿着青色一灰鼠衣裳和黛玉站在一起,一点气势都没有。
宝钗笑意盈盈的要拜下去,黛玉则是拉着宝钗,早有两个丫头扶着宝钗不肯叫她行礼:“是贾夫人来了。我可不敢受你的礼,大家还是坐下来说话吧。”
黛玉和宝钗分了宾主坐下来,宝钗先说了些寒暄的话,忽然话锋一转,笑着说:“本来我是早就想来贺年的,但是妹妹今非昔比,我也不敢贸然上门讨嫌。再者是靖王册立东宫,林妹夫今后肯定是平步青云了,上门的人自然不少。你一个人要应酬那些人。我再过劳添乱岂不是也成了假的了。好容易这几天闲了,就过来看看妹妹。”
黛玉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周全的宝姐姐了,遂笑着说:“到底是宝姐姐,想的周全。每年过年都是一个样,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的性子宝姐姐素来知道的。心里想什么,脸上摆出来。也不是很喜欢人情来往。想着大家一年到头辛苦的很,好容易得了年底下几天能安静的歇一歇,还要来来往往的折腾。不管是亲近的,还是不亲近的都要装着笑脸相迎、请客吃酒,听戏,闹得天翻地覆。他们都知道我偷懒,因此上门的也不过是些亲友们。再者说了册立太子是国家大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宝姐姐为人着想,只是有些时候太周全了。我是个粗心的,没那些小心思。”黛玉一大篇子话,好像是故意把自己置身事外,竭力和太子撇清关系。
宝钗听着黛玉的话心里掂量着黛玉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按理说顾直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黛玉倒是撇清关系起来?对了,一定是她对我存了戒心。看样子是顾直和太子知道了些什么。
但是黛玉到底知道了多少,宝钗决定再试探下。要是有可能宝钗宁愿一辈子也不要踏进黛玉的家里来,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贾雨村担心肖承恩把自己卖了,可是太子身边贾雨村根本插不进手去,消息一点没有。顾直和林如海更是老滑头和小滑头,贾雨村在这两个人嘴里什么都没问出来。尤其是林如海,简直是成精了,贾雨村觉得不用自己掌嘴,林如海只要看自己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心事。
因此贾雨村想起来自己的女学生,对着宝钗说:“林老先生的千金便可不是嫁给了顾直。现在她也是管家奶奶了,你想办法从她嘴里打听下。我知道你不想见林家的姑娘。但是你还能躲一辈子不成?”既然贾雨村发话了,宝钗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可能是看出来宝钗的勉强,贾雨村对着宝钗说:“你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她虽然聪明但是一向不屑于那些阴谋诡诈的做派。而且她是个心软的人,你到了那边去装可怜哭几声也就没事了。而且当年在贾家的时候,贾家那个二太太对她也不是很好。你们小姐妹总是容易在一起说悄悄话的。”贾雨村暗示宝钗,即便是被黛玉损几句话也要忍着,要知道肖承恩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是最要紧的。
来这里的路上,宝钗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香菱一个丫头,竟然成了正经的亲王妃,自己见着香菱竟然要下跪磕头的。谁叫香菱那个丫头走了狗屎运呢。她不是给香菱那个丫头磕头请安,是在给朝廷册封的王妃请安的。这会她竟然要去忍受着黛玉的尖酸刻薄。
宝钗每每想到这里就浑身难受。当年自己费尽心思的讨好王夫人,现在想起来真是目光短浅!若是那个安分些,随着老太太的心思跟着撮合宝玉和黛玉两个。等着顾直进京的时候,她和母亲提了,叫贾母出面帮着说媒。自己现在也是正经八百的公爵夫人了!何须在这里低声下气的!
可惜世界上的事情就这样奇妙,真是踏错一步悔恨百年啊!不过黛玉没有宝钗想象的那样,对她尖酸刻薄或者是冷淡生疏。但是黛玉也没亲热的和自己叙旧,黛玉只是以礼相待,叫宝钗找不出来失礼的地方,可是却依旧被黛玉拒之千里。宝钗暗想着要怎么探听消息呢?怎么感觉林丫头对自己有戒心呢?
想到贾雨村的话,宝钗忽然换上哀伤的表情对着黛玉道:“我来还有一件事,想求妹妹。以前的事情我虽然有苦衷,但是到底是我对不住宝玉。我前些天恍惚的听着那边出事了。是有人告发了宝玉。说是拿着宝玉以前写的诗说是犯了大不敬的罪。我知道你们肯定是都怀疑我。我也不想争辩,我虽然当初狠心离开那边。但是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宝玉的性子妹妹知道。嘴上没遮拦,心里一高兴想起来什么就不管不顾的,以前宝玉还拿着咱们姐妹的诗词到外面张扬。焉知不是有人拿着宝玉的诗去讨赏告发的。”宝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为自己申辩起来。
“你们赶紧打水去!这个事情贾夫人放心吧。宝玉早就不记恨了。而且这件事也和夫人没关系不是。”黛玉看着宝钗哭的那样样子,也是不忍,叫了丫头们去打水,一边安慰着宝钗。
听着黛玉无心的话,宝钗心里一动?林丫头说和自己没关系,这个事情宝钗当然清楚,是贾雨村拿着当年宝玉写的东西,叫人去告发的。而且那个告发的人就是肖承恩找的,在皇帝跟前煽风点火,也是肖承恩做的。宝玉和贾家的人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听说现在王夫人还在咒骂自己呢,认为是自己当初拿走了宝玉的姽婳词,后来诬陷宝玉。谁知黛玉却说和自己不相干!
这便是一个线索破绽了。宝钗拿着手绢子捂着脸,接着哭诉:“不用林妹妹安慰我。我心里的苦楚,只有我自己知道!”接着宝钗絮絮叨叨的说起来,王夫人现在依旧是对她恨之入骨,整天咒骂。以前自己嫁给宝玉的时候被宝玉冷落,被王夫人刻薄。“……我好容易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谁知姨妈还是不依不饶的,我担心有些话传到了我家老爷耳朵里面——”丫头们端着洗脸水毛巾,镜子,香粉等进来,宝钗见来人了,就哽咽着不说下去了。
黛玉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似笑非笑的说:“这就是你心重了。我想就算是别人误解了姐姐,你们家老爷也不会呢。”黛玉好像才抢起来贾雨村还做过自己的先生,笑着说:“真是该打,大司马是我的先生,现在我也不敢叫你姐姐了,只叫你师娘便是了。”
黛玉嘴角上一闪而过的不屑和愤怒全看在了宝钗眼里,她心里一紧,看样子肖承恩确实跟着太子和顾直说了什么。
“奶奶,大爷叫人回来传话说,等一会肖公共要来给老爷拜年,叫预备酒席呢。”黛玉微微一蹙眉,对着小丫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叫了林安家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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