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言韶睡熟了,夏星空挪到床边,赤脚蹲到地上,麻木的捡起衣服穿上,拖着撕裂般疼痛的身子出了卧室。
客厅静的像一座坟墓。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玻璃上蒙了一层水雾,她赤着脚站在冰冷的瓷砖上呆呆的看着有过慕湛身影的地方,冰冷的触感从脚底不断往上涌,连手指尖都是凉的,刺骨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
她以为咬咬牙就能过去,她以为过去了就没事了。
可是不是,她疼。
很疼。
也很脏。
她慢慢的走向厨房,绝望的看着橱柜上的水果刀,伸手握在手里,伸出左手细白的胳膊,眼泪滴在刀壁上。
这双灿若星辰的眼眸,被泪水洗的透亮,含着满满的绝望。
她的命妈妈用命换来的,她答应过妈妈要好好的活着,现在她要怎么办?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宁愿不这样苟活。
一个黑影从客厅跑过来,他冲过来焦急的抓住夏星空的左手,不相信的看着夏星空手上的刀,大声的质问,“星空,你要做什么?”
仿佛要把她从梦魇状态里拉回来。
夏星空只是怔怔的看着刀,眼泪不停地往下滴。
周言韶捏紧夏星空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紧拿刀的右手,“你要是死了,我让慕湛给你陪葬。”
她的致命弱点,这个威胁真的很管用,夏星空像是触电一般手一松,周言韶顺势拿走她手上的刀放到橱柜上。
好吧,那就活着,互相折磨吧。
夏星空挣脱周言韶的手,转身缓缓的往卧室走,像一具失去灵魂的尸体。
窗外的没有停下的意思,窗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周言韶站在黑暗里看着夏星空的背影捏着刀子叹气。
夜很静,静到只听到呼吸声,静得让周围变成死一般的沉寂。
周言韶推开门进房间时,夏星空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凝视窗外,薄薄的水雾仿佛给玻璃贴了一层膜,模糊了昏黄的灯光。
他拿起一件大衣披在夏星空的身上,蹲下来握住她冰冷的手,“小心着凉。”
夏星空抿着唇别开眼,泪水无声的在眼里打转。
周言韶轻叹一声气,起身把鞋子拿过来轻柔的套到她脚上。
又站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放到床头柜上。
夏星空单薄的身影坐在那里,周言韶就在她身后孤寂的看着,漆黑冷酷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得都是夏星空的身影。
眼泪一滴一滴的从下巴落到衣服上,不知道哭了多久,脑袋和眼睛都昏沉沉的疼,夏星空无力的晃了晃,她五指收紧抓着被单稳住身体。
站在她身后一直不动的周言韶把她抱进怀里,低头把她的头按进怀里。
夏星空缓缓的瞌上眼,只觉得倦极,全身充满一种无力的感觉。睡意渐渐袭来,恍惚中周言韶把她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星空,早饭我放到这里了,有小米粥,记得早点起来吃。”
不知道睡了多久,周言韶的声音穿透了梦境传到耳中,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闭着眼睛继续装睡,周言韶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床塌陷的位置恢复原状,周言韶关上房门出去了。
夏星空睁开红肿的眼就看到床头柜上的保温桶,她翻个身闭上眼。
从那以后夏星空再没见过慕湛。
再回学校是周言韶送她去的,在别人猜忌和八卦的眼神里,她漠然的做自己的事。
她告诉自己总会过去,就像遇到慕湛之前,苟延残喘的活着。
要下地狱就让她下地狱好了。
一月份订婚。
她没让安欣和安宇过来。
订婚的当天,夏知行来了,他看着夏星空欲言又止,只是略带悲痛的叫了一声,“星空。”
夏星空平静的别开脸,任由周言韶挽着胳膊到别桌敬酒。
“恭喜,恭喜。”
“嫂子真漂亮。”
“言韶,真有你的,还是追到手了。”
“我说你不来学校呢,原来是追媳妇去了,恭喜恭喜。”
“……”
在一张张笑脸里来回徘徊,每一句祝福的话都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千疮百孔。
她不知道是怎么带着面具挨下来的,麻木的微笑,麻木的点头,所有人都以为她很幸福吧,A市周氏集团的未来儿媳妇,有多少人羡慕,她就有多恶心。
在她能撑下来之前她就撑吧。
她自己也该唾弃她自己了。
都来嘲讽她吧。
她也再给自己洗脑,就这样过吧,没什么大不了。
订婚办得声势浩大,A市周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才20岁的青年才俊就已经订婚了,订婚对象是Q大金融系的高材生,名流夏家的孙女夏星空,各大报纸相继登报。
她不知道慕湛有没有看到消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伤心,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她恶心。
可是她不敢问,她怕她控制不住想要去找他。
那个为她两次下跪的意气少年,被她无情的甩了,在他最低落的时刻,连她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要是问她值得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再给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这么做。
最少她也有她要守护的人,她并不是孤零零的存在这个世上。
订婚当晚她顺利成章住进了周言韶的别院,如同恩爱的夫妻一样,举案齐眉。
他的别院偏离闹市区,佣人门在院子里站成一排,都笑容满面的欢迎,“少爷,少奶奶”。
声音清晰整洁,传进耳朵里,却像钻进了无数只蜜蜂,嗡嗡的让她脑袋发胀。
整间屋子简洁而奢华,客厅的地毯很厚实很软,踩上去让人有种陷入无底洞的错觉。
夏星空攥着手进去,周言韶在她身后把门关上,“嘎啦”一声,锁扣卡进锁孔里。
她停住脚步,顿时有种笼中鸟的悲凉感,一抬眸就到落地窗外温暖的阳光,铺满整个草地,依旧翠绿的侧柏树迎着阳光惬意且慵懒。
如果她是一棵树,那有多好。
到底是没爱过周言韶,她装都装不出来,连一个生动眼神都很难给他。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夏星空的漠然成了周言韶的愤怒和屈辱。
除了让慕湛死之内的话会让夏星空紧张,其他时间就如一滩死水。
到底是应了一句老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订婚之后周言韶第一次打了她,夏星空就这么平静地坐在地上,漠然的看着面前暴跳如雷的男人。
她就像一个俘虏,连笑都觉得奢侈。
无处缝生。
或是觉得愧疚吧,下一秒周言韶又把她搂在怀里,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她已经不想听了。
无非就是让她听话,让她不要想慕湛,让她好好跟着他过。
她没有神志不清,她只是不想说话,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周言韶会帮她决定好,她听就是。
只要他好,就行。
最庆幸的莫过于学校不能请太长时间的假,她能躲开周言韶待在学校,没日没夜的百~万\小!说,哪也不去。
只有胃疼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才活着。
凌兰还开过玩笑,说她肯定是最有成就的人。
希望是吧。
没课的时候,夏星空会坐在图书馆百~万\小!说,凌兰小心的坐到她旁边,一直盯着夏星空不停舞动的笔。
终究凌兰还是忍不住了,小声的说:“星空。”
许久夏星空停笔,头缓缓的偏过来,淡淡的问:“怎么了?”
凌兰觉得她从上次走回后就变得有点呆。
她看看窗外惋惜的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你的那个前任。”
夏星空绷紧神经紧张的盯着凌兰,“他和你说话了?”
凌兰有些被吓到了,懵逼的摇摇头。
夏星空提着的神经放松下来,拿起笔眼前的字却一个看不进去。
她咽下忧伤风轻云淡的说:“如果他问你什么你都说我很开心。”
“可是……”
凌兰担忧的看着夏星空捏得发白的手,明明不是这样啊。
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夏星空不喜欢她的未婚夫,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在一起。
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语气,“谢谢你。”
夏星空咬着唇,眼底浸润惶恐,笔在纸上已经晕染了芝麻般大小的黑点。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也不会有退路了。
她和他也再也没有希望了。
“我…好吧。”
就算她说不好又有什么用?
好像只会增加她的负担。
她就是觉得夏星空好,单看她的眼睛她就知道。
差不多一个星期后,凌兰在宿舍附近又看到了消瘦寂寥的慕湛,胡子拉碴,毫无生气。
凌兰谨记夏星空说过的话,他问什么她都答好,但他不问,她就不会说。
当慕湛哑着嗓子喊她的时候,她其实有点想心虚,就像偷东西的孩子被抓了包。
凌兰抱着书,退回慕湛身旁看着地面问,“有事?”
她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
他动着干枯脱皮的唇瓣,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星空…怎么样?”
凌兰跺跺脚,“哦,很好。”
她抬眼看着僵硬的慕湛又添了一句,“星空每天都很开心。”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现在就像极了一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夏星空听完后没有任何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千疮百孔的心被用力的撞击了一下。
从此以后,凌兰便真的再也没见过慕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