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过后, 皇帝李世民下令彻查皇后之死，大有不查个水落石出不罢休之势。
依皇帝对皇后的重视，怕是与其有丝毫关联之人都不会放过, 故而现在宫中是一片人心惶惶, 都着急与立政殿撇清关系。
既然皇帝已经下旨，身为皇后之子的李泰自然义不容辞，丧期虽过, 但他仍留在宫中, 阎婉也想看看皇后之死到底是否另有隐情, 于是便同李泰一起留在宫中。除了他们二人以外，皇后之女长乐公主也不愿出宫, 想要同他们一起查探。
出宫与否皇帝并无限制, 长乐公主要留在宫中，亦无人敢说她什么。
李泰这几日都在往立政殿跑，一来是想看看能否从皇后生前居住的地方找出什么端倪, 二来是想照料一下年幼的弟弟妹妹们。长孙皇后最小的女儿也是李世民的幺女, 如今才不过三岁, 尚不经世事便从此失去了母亲的庇佑, 让李泰这个做哥哥的甚为心疼，常常去看她陪她。
好不容易等到天晴, 阎婉随李泰来一同立政殿时, 刚好遇上同样来立政殿看望弟弟妹妹们的长乐公主。
历史上对这位公主的长相容貌并无多少记载, 大多是记载她的生平事迹, 阎婉对这位公主的印象并不深刻, 直至亲眼见到她时，才知她果真人如其名――天生丽质。
眉眼如画冰肌玉骨，一颦一笑皆清贵优雅, 活生生的古典美人。
李丽质今日仍是身着素衣，身后及腰长发被微风轻轻扬起，姿色天然端庄清丽。她看见李泰和阎婉，缓步走上前微微垂眸，浅浅一笑爽心悦目，“丽质见过四哥、四嫂。”
她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轻声细语如空谷幽兰，娓娓动听。
面对这样的美人，阎婉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她对阎婉的称呼让阎婉感觉怪怪的，李丽质只比李泰小一岁，也就是比阎婉现在的年龄要大，却要称呼比她年龄小的阎婉为嫂子。
不过在李泰众兄妹之中，李丽质也是难得真心称阎婉为四嫂的一个。
既然李丽质尊称她一声四嫂，那阎婉就该有作为嫂子的风范，她看了看李丽质微微隆起的腹部，关心道：“听说公主怀了身孕，应当多休养休养才是，立政殿这边的事魏王殿下都会处理好的，公主不必这般劳累。”
“我无事。”李丽质轻轻摇了摇头，“多谢四嫂关怀，只是丽质在宫中甚是清闲，所以就来看看弟弟妹妹们。”
当真没事？
阎婉之前还听说李丽质昏倒过几次呢，可把她的驸马吓坏了。
阎婉扭头向李泰投去一个不确定的眼神，李泰倒是没有多少顾虑，将李丽质打量一番确定她没什么事后，遂同李丽质一起进入立政殿。
看见李泰到来，一直爱缠兄长的李治而今倒变得安静了许多，没有第一时间就上来缠着李泰不放。李治如今已九岁，多少懂一点人情世故，知晓皇后离世是什么，心里应该难过着呢。倒是另外几位年幼的妹妹一看见李丽质，就兴奋地迎上前来，姐姐长姐姐短的缠着李丽质。
李丽质抱起最年幼的妹妹，看起来似是要与妹妹们玩闹一番。
不用遭受弟弟妹妹们的纠缠，李泰正好得空，看了看身怀有孕的李丽质，他转而对阎婉说道：“我让小雉奴带我在立政殿转转，你看着点妹妹们，别让她们碰着五妹腹中的孩子。”
尽管皇后已经去世，但她留下的一子三女仍居住在立政殿。
李泰的妹妹们缠着李丽质要去后院荡秋千，因为李泰的嘱托，阎婉只好随她们一起去。立政殿的后院比较清静，种满了花花草草，在花丛中的石桌旁，有一架木制秋千，大小刚好够两个小孩坐上去。
两位年幼的妹妹抢着要坐上去玩，李泰的十六妹将两位妹妹抱上秋千，她自己则在一旁看着。
“五姐姐，快来！”
俩小女孩兴奋地招呼着石桌旁的李丽质，李丽质正准备走上前，一旁的阎婉抢在她前面走了过去，低头看着坐在秋千上的两位小妹妹，满脸笑容地说道：“你们五姐姐身子不大好，我陪你们荡秋千可好？”
“嗯……也好。”小女孩歪着脑袋回道。
阎婉回过身看向李丽质，扫了一眼她那隆起的腹部，“公主有孕在身，可不能累着，不如就和小十六坐那歇会吧？两位妹妹就交给我了。”
李丽质朝她笑了笑，转身同十六公主在石桌旁坐下。
阎婉推着两个小女孩荡秋千，后院里一片欢笑声。整个皇宫沉闷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总算有了一丝生气。
阎婉正陪她们玩着，忽见李丽质起身走到了一处草丛旁，微微俯身似乎在看什么。出于好奇之心，阎婉把秋千停稳当，见俩女孩意犹未尽地看着她，阎婉柔声哄道：“你们乖啊，我去找你们五姐姐有点事情，等会再陪你们玩。”
“公主在看何物？”
阎婉还没去问，一旁的宫女便先开了口。
阎婉顺势走了过去，在另一侧草丛前站定后，才明白过来李丽质在干什么。
面前这片草丛中并没有栽种能开花的植物，而它附近也没有花，但是却有一股花香味从草丛里传出来。阎婉凑近仔细闻了闻，这香味……闻起来似乎很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旁侧侍奉的宫女见两人对草丛起了兴致，忙解释道：“公主，王妃，此处应是殿中燃完的熏香，宫人们通常会把残渣倒在这里。”
立政殿里的熏香？
可刚才阎婉在殿中时闻到的并不是这个香味，难道说今日换熏香了？
“好像的确是立政殿中的味道……云姑姑，这是什么熏香？味道还挺好闻的。”李丽质的疑惑得到解答，遂转移了注意力重新坐回石凳上，不再关注那片草丛。
而阎婉还站在草丛旁，这分明就不是立政殿中的香味……
“回公主，这是荇涎香。”立政殿的大宫女云裳向李丽质欠了欠身，笑着回道，“这香颇有药用价值，能缓解疲劳，而且皇后也喜欢，所以这两年来立政殿一直都是在用这个熏香。”
李丽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阎婉却是越来越疑惑了，这按理来说，她不可能会闻错的呀。
纠结了好半天，阎婉试着对云裳说道：“云姑姑可否来闻一闻，这边也是立政殿一直用的熏香吗？”
云裳点点头顺从了阎婉的意思，来到阎婉旁边仔细地嗅了嗅草丛，随即很肯定地回道：“王妃，这边也确实是荇涎香，除了这个熏香以外，立政殿近年来不曾用过其它熏香。”
这就怪了，阎婉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阎婉走到李丽质之前所在的草丛前，俯身一闻，瞬间便感觉到不对。
香味的确有些相似，但仔细一闻就会发觉根本不是同一种香味，阎婉这才想起来，第一种香味是芫花香。穿越之前，因母亲喜爱，阎婉曾在家里的阳台栽种了很多盆芫花，导致整个屋子都是芫花香，而这香味也深深印刻在了阎婉的脑海。
若是别的香味可能会闻错，但芫花香阎婉绝不可能会闻错，第一种花香绝不是那什么荇涎香。
“云姑姑当真确定这两种都是荇涎香吗？”
阎婉是持疑的态度，好似今日就要跟这熏香杠上了。
“这……”云裳面露犹疑，她看了看那草丛，旋即又泛起和蔼的笑，“那处倒的熏香许是很久之前的了，所以香味会有所变化也很正常，毕竟整个立政殿都没有其它的熏香。”
尽管云裳这般说，阎婉还是坚持己见。
那处绝对是芫花香。
见此情形，李丽质起身走了过来，站在阎婉之前所在草丛前，扭头看向阎婉问道：“四嫂是否在怀疑这边不是荇涎香？不知四嫂认为这边会是什么熏香？”
“芫花。”阎婉毫不避讳地答道。
“芫花？”李丽质的眼中流露出惊讶，显然不太相信，“这花只生长在江南地带，宫中应该极少有才是，我也不曾听说哪宫用芫花做熏香。”
芫花的确是生长在江南，阎婉的家乡那边就有很多。
按道理说，长安确实不会有这种花，直觉告诉阎婉，这其中一定有问题。皇帝已下旨彻查皇后死因，想看看究竟是天命还是**，那么立政殿中任何有异的地方，皆不可放过。
反正阎婉现在说什么她们也不会信，干脆就提议道：“芫花也可入药，生长在江南的医师定能分辨出，相信宫中应该有江南来的医师吧？”
阎婉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事关皇后，李丽质自是不会松懈，听阎婉这般说，她立即便让人去请宫中御医了。
芫花虽然可以入药，有治痰消水肿的功效，但它也是含有毒素的。自古以来，用香最能杀人于无形之中，直至死了都查不出死因为何。
这件事惊动了东宫的李承乾，在御医赶来立政殿时，李承乾和他的太子妃也刚好来了。李世民将调查一事交给了李承乾，除了李世民以外，李承乾就是最有权威的人，所以一听立政殿有异，他便立即赶过来了。
满院子的人都在盯着御医，而那御医竟丝毫不慌忙，仔细闻过两边草丛后，他又蹲下身捻起草丛里的土放在眼前观看。
在旁人不注意的情况下，阎婉低声呢喃道：“这御医靠谱吗……”
尽管他表现得再沉稳，也是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不像是那种资深的医师。如果他分辨不出来，那阎婉的心思又白折腾了。
“婉儿放心，江太医自小便是在江南长大的。”
身旁忽然传来李泰的说话声，温和又低沉的桑音很是让人心安，“况且他医术高明，应不会认错的。”
他波澜不惊的话，却让阎婉顿时窘迫极了。
她说话都已经这么小声了，居然给李泰听到了！这让阎婉情何以堪，索性就装作没听见李泰说什么，不作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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