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婉!你还有何话可说?”
立政殿中, 李承乾用力一拍桌案,怒目瞪着殿下的阎婉,眼神里的愤恨呼之欲出。殿中其他人虽不似李承乾这般动怒, 但也都没有好脸色, 李丽质一直温婉如初,眼中的黯然却无法掩饰。
每个人都目光如炬,看得阎婉一人在那彷徨, 李承乾的怒吼更是把她吓了一大跳。
阎婉这回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她非要纠结那芫花香, 而经那位江姓太医的确认, 阎婉之前闻到过的确实是芫花,倒在草丛里熏香确有两种, 分别是荇涎香和芫花。而他们发现, 皇后曾服用过的药物里含有甘草,芫花是与甘草相克的,即便没有同时服用, 通过熏香亦可致死, 这也难怪皇后之死查不出病因。
而云裳声称立政殿一直都是用荇涎香, 宫中根本就没有芫花, 那便只有可能是人刻意为之,曾将殿中的熏香调换过。
当李承乾问及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之人或可疑之处, 立政殿的一名小宫女指认了阎婉, 说阎婉曾多次出现在立政殿附近, 而且当时身上带有类似于芫花的香味。而立政殿的宫人根本没有机会出宫, 更不可能拿到芫香, 最主要的是,云裳竟也说曾在立政殿好似见到过阎婉,但皇后并无召见。
皇后之死居然也牵扯到阎婉头上来了, 阎婉自然不服,当即便反驳道:“太子殿下,不能仅凭宫人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此事是我所为吧?”
都还没有物证呢,而人是可以说谎的。
阎婉没有害过皇后,还是那句话,不曾做过的事情,阎婉绝不会认。
“你再多言亦是狡辩之词!”李承乾本来就对阎婉有成见,而今她与自己母亲的死有关,李承乾自是不会放过阎婉这回。
立政殿的宫女都跪在地上,阎婉站在她们身旁,其他人包括李泰在内都在一旁看着。
阎婉不敢向李泰求助,事关皇后之死,李泰能否客观对待都难说,偏袒阎婉就更不可能了。纵然李泰没有帮阎婉开脱,但他也没有完全袖手旁观,“云姑姑,你能否确定,你们看见的那个人一定是王妃?”
“殿下,奴婢曾与其正面碰见过,不会认错的。况且她好几次都穿着红色宫装,就是魏王妃平日进宫时的装束,还有她头上的那支银蝶步摇,与魏王妃平日戴的那支一般无二。”
回话的却是云裳旁边的小宫女。
阎婉盯着那小宫女看了好一会,完全陌生的面孔,阎婉跟她应该没见过什么面,她为何就这般清楚自己进宫的装束?
“奴婢见到的时候确实是穿着红色衣裳,至于那人头上的步摇,也确实与魏王妃平日里戴的那支相似……”云裳犹犹豫豫地说道。她没有一口咬定阎婉,但她所言亦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四弟,你可都听见了?”李承乾刻意向李泰发问,意在让他认清现实。
李泰那悠远的眸光望了望阎婉,没有说话。
而阎婉一直在盯着那小宫女看,她与这宫女素不相识,面都没见过几回,她如此咬定阎婉,那她身上定然有什么问题。
许是感觉到阎婉灼灼的目光在盯着自己,那小宫女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阎婉,在刚对上阎婉的视线时,她便如触电般快速低下了头,这模样倒像是有几分心虚。这小宫女要么就是心里根本就不确定,要么就是有鬼,她越是不敢看阎婉,阎婉就越是要紧盯着她,“装束是可以仿制的,而我的衣衫和发饰又不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若要从装束这点上来定我的罪,我可不认。”
李承乾十分不屑,抬手指了指殿下跪着的一众宫人,“她们与你素无冤仇,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指认你,你若无法自证清白,那今日这罪名你是逃不掉的!”
阎婉不禁哑然,李承乾何时变得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了,难道就为了除去她?
“兄长三思。”李泰垂眸向座上的李承乾拱了拱手,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朗,“如今并没有物证,仅凭宫人们空口白牙就定一个人的罪,是否太过草率了些?”
“四弟你……”
“太子殿下所言确有道理,可衣衫穿着也确实可以仿制,至于容貌相似的人这世间也不是没有的。”站在李承乾身侧的女子仪态端庄,言行举止皆是气质不凡,眉眼之中透着一股清贵之气,缓缓转眸望着殿下的宫人们,“你们且仔细想想,除了长相与穿着相似,是否还有其它特别之处?”
“其它的……”
宫人们呢喃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那名小宫女恍然间想起了什么,回话道:“太子妃这么一说,奴婢倒想起那人的左手腕上有一颗朱砂痣,至于那人的长相……其实说实在的奴婢们也没有特意去看,毕竟身份有别……”
这是什么意思,又要放过阎婉了?
这具身体的情况阎婉还是很清楚的,左手上并没有什么朱砂痣。
李承乾也不去纠结那么多了,他凝视着阎婉衣袖下的手,直接问道:“阎婉,你可敢将左手伸出来?”
这有什么不敢的。
阎婉这样想着,当即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伸出手,把衣袖往上提了一点。随后阎婉才反应过来,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显眼的疤痕,是之前的刺伤留下的,宫女所说的朱砂痣该不会恰巧就长在这个位置吧?
看见阎婉手腕上的疤痕,李承乾的眸光微微一颤,随即镇定向宫女发问:“你说那朱砂痣在什么地方?”
“就在……就在那伤痕处……”
听见小宫女的回答,阎婉果断将手收了回去,衣袖顺势滑下遮住手腕,“那你便是认错人了,在受伤之前,我的手腕上也是没有什么朱砂痣的。”
李承乾随之嗤笑道:“这世间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怕是你故意为之吧。”
阎婉这下没话说了。
她这手上的伤还是他和李泰间接造成的,现在倒成了她故意为之。真不知惹着了谁,怎么什么事都要牵扯到她。
“魏王妃的手腕上是否有朱砂痣,莫非魏王也不清楚?”
在殿内气氛凝固之际,李承乾身旁的清贵女子又开了口,话中意味深长直引人遐想。此女是李承乾的正妻,当今皇太子妃苏欢,其父是现任秘书丞苏亶。
李泰没有回应苏欢,阎婉垂眸握着自己的手腕,亦未多言。
苏欢是李承乾的妻子,她的立场自然是李承乾,至于她是什么心思阎婉尚不清楚,也就不想与其有过深的交涉,她说的话也暂时让阎婉分不清是敌是友。
自成婚以来,阎婉与李泰基本没有过身体上的接触,李泰自然不会知道她手上是否有朱砂痣。
“一个女人的手而已,哪里需要花心思去注意这些。”李承乾微眯起眼眸,眼底的寒光与外面的艳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朱砂痣就那么小小一颗,你手上的伤明显就能将其覆盖,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否则到了圣人那里就有你好受的了。”
“大伯父,我娘亲手上确实没有朱砂痣的!”
殿外忽然传来清脆的童声,虽稚嫩却刚劲有力,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只见进来的人竟是李欣,他被蓝玉牵着来到阎婉身旁,小小的身板躬身向周围人行礼,“欣儿拜见大伯父、大伯母,拜见父亲、母亲还有五姑姑。”
看见李欣来了,李承乾的面色瞬间柔和下来,“欣儿怎么来了?”
李欣站到阎婉身侧抬头望着她,有些腼腆地抓着阎婉的衣角,软软地开口道:“因为……因为欣儿想娘亲了。”
李欣竟然叫她娘亲!阎婉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她抚养李欣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见他叫她娘亲,满满的不可思议。
李承乾笑了笑,随后问道:“你方才在说什么?”
“回大伯父的话,欣儿方才说娘亲的手上没有朱砂痣,在娘亲的手没有受伤之前,欣儿有看见娘亲的手洁白如玉,是没有丝毫瑕疵的。”李欣说话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活像大人的口吻,“娘亲心地善良为人宽厚,是不会害祖母的,欣儿还请大伯父明鉴!”
李承乾面露些许无奈之色,但他还是轻声细语地跟李欣说道:“欣儿你还小,这些你都不懂,人是很会伪装的,你莫要被表面骗了。”
“可是大伯父……”李欣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脸上尽是不甘,可又不敢再多言。
“兄长,欣儿他……应是不会撒谎的,四嫂看起来不像是心思歹毒之人。”沉寂许久的李丽质忽然开了口,她转眸看了看跪地的宫人们,最终视线锁定在那小宫女身上,“若是只凭宫人们的话就定四嫂的罪,确实太过草率了些,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
还是长乐公主明事理,阎婉心中对她的好感上升了几分。
有人帮阎婉说话就好,如此一来阎婉心中就更有底了,李承乾可不是好惹的主,阎婉说话还是不能太过硬气,只得轻言细语说道:“长乐公主所言极是,阎婉身份低微,太子殿下冤枉了我不要紧,只是如此一来,真凶就会逍遥法外,那该如何慰藉皇后的在天之灵?”
李泰走出来在阎婉身旁站定,面向着李承乾说道:“兄长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与婉儿定会将此事查明,届时自会给兄长一个交代。”
“你当真信她?”
李承乾的口吻甚是严厉,望着阎婉的眼神恨不能将她抹杀掉。
“信。”
听见李泰的回答,李承乾彻底失望透顶,转过头去不再多看他一眼。这可是他们最敬爱的母亲啊,李承乾本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现如今的情形已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见李承乾气不过,旁边的苏欢笑着劝解道:“太子殿下且放宽心,魏王妃又走不掉,给他们点时间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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