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柜。”
沈错背对着床外, 听到胭脂的声音,心中竟然一片慌乱。
“嗯?嗯嗯……”
胭脂笑了一声,轻声道:“您能睡进去一些吗?还是说, 您想让我睡里边?”
沈错这才发现自己躺得太靠外沿,连忙往里挪了挪。胭脂带着热气的身躯很快钻进被中, 沈错能明显感觉到背后多了一个小火炉。
若是平日,她早就在第一时间将胭脂抱进怀里, 但此时此刻, 她整个人僵硬又无措, 竟然连翻个身都做不到。想起胭脂那小小的、柔软的身躯, 她的心口就仿佛燃起了一把火。
天罡真气最能让人心平气和——虽然这一点在沈错身上的效果并不明显, 但这依然是她第一次不是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运行真气也无法压下身体的躁动。
她这是怎么了?
“沈掌柜,”就在沈错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胭脂幽幽开口道,“咱们现在就歇下吗?”
“啊?哦, 嗯嗯,就、就歇下吧。”
胭脂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那灭烛火还得麻烦沈掌柜。”
是了, 临睡前都是沈错弹指灭烛,既然要歇息, 这蜡烛自然得灭了。
沈错没有转身,只是轻轻一挥手, 气劲便将烛火直接弹灭。胭脂见惯了她用招的潇洒,故而即便不懂武功也看出沈错此时的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僵硬。
沈错今晚这些异常的表现,胭脂又如何能察觉不到呢?
“沈掌柜。”
沈错做贼心虚, 一听到胭脂叫自己就打了个哆嗦。
“怎、怎么了?”
胭脂要是知道她在想这些, 会不会觉得她、觉得她轻佻呢?
不对, 她和胭脂既已是两情相悦的有情人,情到深处想要水ru交融又有什么错呢?这怎么能算得上轻佻呢?
“您要这么睡吗?”
“啊?”
沈错平日能言善道,从未有过如此张口结舌之际,如今却好像只会发出拟声词一般。然而不待她多想,背后已经有一个温热又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
“胭、胭脂?”
沈错听到自己的声音变了调,却不知道是嗓子出了问题还是耳朵出了问题——她可是堂堂天明教的少主,多少侍女为她暖过床,铺过被?她抱着胭脂睡多少年了,今日却是紧张什么?
啊,可是她总觉得,今晚的胭脂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您不抱着我睡了吗?”
不,不止是晚上,好像从白玉楼回来后,胭脂就一直有点怪怪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
“沈掌柜,”就在沈错思索着胭脂究竟哪里不对劲,又为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她的肩膀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掰了过去,“您在想什么?”
“啊呀,我、我没想什么呀……”
沈错目力极好,虽熄了蜡烛,但还是能清楚看到胭脂的面容与神情——她在胭脂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表情。
“胭、胭脂……”
她素来胆大包天,从出生起就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今日看着胭脂的脸却能胸口发紧,心跳加速。
“您是在想清媚姑娘吗?”
少女清丽娇美的面容似乎已然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娇柔的身躯中散发着成熟馥郁的芳香,像是诱人的花朵在等待识趣者去采摘。
沈错一天天看着胭脂长大,日日与她耳鬓厮磨,兴致来时便肆意去品尝这朵娇花而从未深入思索,这样的行为究竟妥不妥当、应不应该,又会不会对胭脂造成困扰,甚至被胭脂排斥。
毕竟,她可是天明教的少主,素来随心所欲。
然而此时此刻,她竟开始反思起往日的行为。
“我干、干吗想她?”
“难道不是吗?您从白玉楼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沈错心不在焉是因为别的事——她与胭脂的事,非常重要的事,和清媚有什么关系?
“当然不是!我才没有想清媚。”
“那……”胭脂轻轻将脸贴到沈错的肩膀上,以极近的距离靠在沈错耳边,通常情况下,这样的距离都是沈错将她抱在怀中才能产生的,这还是胭脂第一次主动靠近,“您是在想从清媚姑娘那里拿到的画册吗?”
沈错心里正乱糟糟,听到“画册”二字的时候不期然地想到了下午看到的内容。当初她当着胭脂的面说什么自己要写艳情本子,丝毫不以为耻,如今却连直视胭脂的脸,听胭脂的声音都感到心惊肉跳。
这难道全是那些画册的“功劳”吗?
沈错不受控制地看向胭脂白皙柔嫩的脸颊,感受到她吹拂在脸上的清甜气息,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胭脂……”
呜呜呜,她好想抱抱胭脂,好想亲亲胭脂,好想……
“您果然是在想画册上的东西吧?”
胭脂在被窝中握住她从未那么拘谨的手,语调不同于平日地低柔,像是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般摇摇晃晃地落在了沈错的心口,让沈错心痒难耐。
但很快沈错就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胭脂说画册……胭胭胭、胭脂怎么知道她从清媚那边拿了画册回来?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沈错一脸的做贼心虚,胭脂不禁好笑道:“帮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的。”
“你看了?”
“突然多出几本书来,我忍不住好奇。”
“啊呀、啊呀,”沈错张口结舌、手足无措,生怕胭脂将她看作孟浪之徒,“胭脂,你你你、你听我解释!我、我是为了写话本才——”
胭脂却轻轻捂住了她的唇瓣,低眉顺目地道:“沈掌柜,我知道您为了写话本花费了很多心力,甚至为此专门去向清媚姑娘请教,搜罗资料。”
“唔唔唔。”
沈错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突然觉得不对,又连忙摇了摇头——她可没向清媚请教!
胭脂的脸与沈错近在咫尺,眼角的绯红胎记如同桃花般艳丽,又如蝶翅般生动,在她浅浅的笑容中仿佛晕染上了蛊惑人的魔力。
“神农尝百草而得《神农帝连续篇》,《淮南子·氾论训》言圣人以身体之,《礼记·中庸》说力行近乎仁,可见办一件事身体力行之重要。您知古通今、博闻强识,最不缺地便是那书上得来的知识,您有没有想过,至今写不出话本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呢?”
“什、什么理由?”
胭脂循循善诱,声音恳切,神情真诚:“譬如……您还未亲身实践过。”
沈错微微张了张嘴,脑子里咕嘟咕嘟像是在冒泡泡般,好像一瞬间想了许许多多的事,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办法思考。
胭脂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这艳情话本却是要如何实、实践?还有和、和谁实践?
沈错的目光已经全然被胭脂张阖着的唇瓣吸引,那些看过的小人似乎也突然有了具体的形象。
若是在过往,她定然是想到什么便要做什么,哪里管别人怎么看?可此刻她发现自己的冲动,竟一下变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她要是对胭脂实践,会不会惹得胭脂讨厌?她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世俗礼法,但胭脂一直是个好孩子,她还是会在意这些的吧?
而、而且……
而且沈错虽然像胭脂说得那般博览群书、知识储备丰富,但自己连个话本也写不出来,搂着喜欢的姑娘亲个半天也从没有过更进一步的举动,又哪里来实践的本事呢?
沈少主根本不知道从何处开始下手,这才是她脑子里洋洋洒洒,身体却僵硬无措的真正理由。
“胭胭胭、胭脂……”
胭脂见沈错目光呆然,口拙舌笨,全无平日半点威风,心中不禁产生一股怜爱之情。
沈掌柜虽长她些许年岁,但心性纯洁不知俗事,解语姐姐将沈掌柜交由她来照顾,那她便不能只照料好沈掌柜的衣食住行,更应在沈掌柜迷茫无措之时加以调……引导,如此才能不负长公主、沈教主以及解语姐姐她们所托。
“您为何不像平日那般抱着我入睡?”
“啊……”
沈错答不出来,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眼角脸颊晕成一片,色泽比起胭脂的胎记来都不逞多让。
沈少主本就长着一张能被称作妖女的妖娆面庞,只不过平日总喜男装打扮,行事又鲁莽霸道,半点没有世人眼中妖女的做派,这才叫人忽略了她的长相。
但此刻沈错娇羞起来,可谓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叫人不禁望而动情。
胭脂咬了咬唇瓣,大起胆子轻轻触碰了一下沈错的脸颊,只感到指腹所触皮肤细腻滚烫,让人爱不释手。
沈错感觉到胭脂的触碰,只觉得晕晕乎乎,这时她连胡思乱想都已做不到了。
“沈掌柜,那些画册我也看了。”
“嗯……嗯嗯?”
沈错全然反应不过来,胭脂见她懵懂,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胭脂愿祝您一臂之力。”
“啊?”
“还是说,您更愿意向清媚姑娘寻求帮助?”
沈少主虽然已不如何能思考,但本能地知晓这话绝不能承认,连忙摇了摇头。
“那便让我来帮您吧。”
是是是、是那个意思吗?
沈错到了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并非在做梦,眼前的胭脂虽与平日不大一样,但确实是真实的胭脂。
胭脂的意思难道是……
沈错眼睛一亮,神色激动起来——胭脂不愧是她的好胭脂,真是善解人意、体贴万分。
“真、真的吗?”
胭脂点了点头,现出几分羞涩之意:“嗯。”
沈错面色一喜,搂住胭脂便要好好狎昵一番,胭脂却抵着她的肩头轻声道:“沈掌柜,我来为您宽衣。”
“咦?”
“我已仔细研读过画册,一定尽力为沈掌柜排忧解难。”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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