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错从未想过, 自己长到那么大,竟然有朝一日会败在除姑姑以外的人手上,而且这个人还是一点儿武功都不会的胭脂!
“呜呜呜……胭脂, 我腰酸。”沈错抱着被子,撅着屁股要胭脂帮她按摩,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但看来沈少主是要将赖床贯彻到底了,“你帮我捏捏。”
胭脂素来对沈错千依百顺, 这回她因自己“受了罪”, 对她自然更是温柔体贴,关怀备至。
“沈掌柜, 您要是身体不舒服,咱们就在扬州多待几日吧。”
“嗯嗯,烟花三月下扬州,此下扬州风景正好,便多留个几日吧。”胭脂看起来柔弱, 又不能习武,但自小服侍沈错, 也跟着她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把式, 力气可不算小,几下便捏得沈错浑身舒畅,哼哼唧唧, “好胭脂, 待我休息一日, 咱们明日去城外踏青。”
胭脂原还怕沈错会因自己昨晚的冒犯而气恼, 不成想她不仅一点儿也没有发怒, 而且变本加厉地撒娇, 对这件事接受得非常坦然。
胭脂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如此杞人忧天着实可笑。以沈掌柜的武功,若是不喜欢她那么做,她又哪里是对手呢?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感叹,沈掌柜果然不是一般人,全然没有一点儿扭捏羞耻之态,要不是今日一直叫唤着腰疼,她大概就要以为昨晚自己只是做了场梦。
“那就要好好准备一番,我待会儿去嘱咐沈丁……”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外头传来了一些动静。沈错耳力好一早就知晓来人是沈丁,一脸不开心地道:“不是说过今日不准打扰我们吗?”
胭脂这才知道是沈丁来了。
“少主,商行送来了重要信件。”
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沈丁哪里赶来打扰沈错的好事?
“信上用的是凤凰火漆。”
沈错听到凤凰火漆四个字时猛然坐起了身,一改懒洋洋的神情,惊喜道:“真的是凤凰火漆?你没有看错?”
“错不了,真的是凤凰火漆。”
“快把信给我、快把信给我!”
胭脂不知凤凰火漆为何物,但见沈错如此激动便猜到事情应该与沈云破有关。沈错甚至没有偷懒叫她去取信,自己忙不迭起身去开门。
“沈掌柜,您为何如此高兴?”
沈错拿信仔细看了一眼信上的火漆,更是大喜过望,无比激动地道:“是姑姑、是姑姑给我来信了!”
凤凰火漆只有天明教教主才能使用,火漆材料特殊,印出的凤凰栩栩如生,分毫毕现,他人作假不得。不过沈错在确定过真假之后便没再去看那工艺品般的封漆,连忙撕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件。
“果然是姑姑的字迹,姑姑、姑姑……姑姑竟在扬州!”
沈错越看越是激动,一惊一乍,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胭脂便也凑过去一起看信,只见一纸的狂草张牙舞爪,仿若飞凤。若非她见多了沈错的草书,一时还真无法辨认字迹。
胭脂没想到,那仙人般出尘脱俗的沈教主写起字来竟与沈掌柜仿佛……或者该说,沈掌柜像沈教主?
“不等了,胭脂,咱们即可出发去见姑姑!”
“现在吗?您的身体……不碍事吗?”
“我是习武之人,这点算什么?”
沈错看起来精神奕奕,哪有一点儿懒散疲乏的样子,可见先前那副模样根本就是装的。胭脂自然不会戳穿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那咱们就快些去见沈教主吧。”
沈错对沈云破的敬仰依恋,那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细数得过来的。因为沈云破说自己要避世,所以沈错这趟从炎京出来以后出入各种名山大川,不惧艰辛,一路寻找沈云破的踪迹。
虽然沈云破说过会在安定下来之后联络她,但沈错还是希望能早点见到姑姑。
她原以为沈云破会寻找那种深山老林,远离俗世之地来安度晚年,没想到竟在扬州这种繁华地界,着实出乎意料又惊喜万分。
“就在前面吗?”
“对,就在那棵大树下面。”一小童指着半山腰的一棵参加大树,对胭脂伸手道,“姐姐,我不能再过去了,妈妈说那里住着白发女鬼,不能靠近。”
胭脂取出十文铜钱放到孩童手中:“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为我们带路。”
孩童摇了摇头,拿着铜钱开开心心离开,沈错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白发女鬼?姑姑谪仙一般的人儿,怎会是白发女鬼?这些无知村妇端的是有眼无珠!”
她义愤填膺,胭脂比起女鬼却更在意白发二字。
“沈教主虽时常一袭白衣,但她长发如墨,怎会是白发?”
“嘶,”胭脂不提还好,一说倒是提醒了沈错。她面色一变,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揽住胭脂急道,“沈丁在此候命,我施展轻功带胭脂上去……胭脂,你别怕。”
几人现在身处扬州城外的一处村庄,不过这里已经是扬州的边界,虽不到人迹罕至的地步,村中人口却也十分稀少。江南罕少有巍峨的山群,这一处的小山也不高大。只是山路崎岖,扬州周围的百姓也比较富足,没必要冒险上山做营生,这里也就变得人迹罕至。
沈云破将住所选在没有山路的山腰之上,偶尔会下山买些东西,因而与村子里的人渐渐相熟。
沈错抱着胭脂一路脚不点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从山脚“飞”至山腰。大树之下坐落着一座竹屋,竹屋不大却很精致,处处都显露出主人的用心。竹屋建在粗大的木桩之上,抬离地面以隔绝湿气;屋顶竹片齿状交叠,即便是遇到倾盆大雨,也不怕漏水;窗户皆用白绸所覆,只简单点缀着梅兰竹菊等写意字画,看起来清雅脱俗。
沈错一看便知这是沈云破的手笔,只要材料充足,以两人的武功最短两天便能建这样一座小屋。
“姑姑!”
她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便抱着胭脂自顾上前推门。
“姑姑、姑姑,是无妄来了,您在哪――”
她话音未落,便看到屋内坐了一个身影,一袭白衣加上一头白发,乍一眼看起来还真像是个女鬼,大白天也能唬下人。
沈错自然没被吓到,只是一眼认出了这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大叫了一声。
“柳、柳容止!”
她心中对柳容止虽多有不敬,但也从未直呼其名过,此刻脱口而出足以显示她有多么震惊。
“你不是死了吗?”
她说得毫不客气,胭脂连忙拉了拉她的手,摇头道:“沈掌柜,长公主好像……有些不对劲。”
沈错可不信怪力乱神那一套,当然不会认错柳容止是人是鬼。柳容止既在姑姑这里,那便只有一个解释,当初她根本没死,而是被姑姑救走了。
“她什么时候对劲过?哼,我就说祸害遗千年,她怎么可能会死,定然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姑姑糊涂啊,怎么能救她呢?”
沈错念念叨叨,胭脂无奈摇了摇头,只得自己安抚明显受惊不浅的柳容止。
“殿下不要怪罪,沈掌柜只是……只是太过惊讶才口不择言的。”
这般说辞便是她也觉得牵强,但除此以外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为沈错开脱了。
沈错冷哼一声:“与她废什么话?反正外头都以为她死了,不如我今日便送她一程!”
她说着便要抬掌,柳容止神色惊慌地站起身想向后退,却因为目不能视、腿脚不便而跌倒在地。
“殿下!”胭脂一惊,便要上前扶她,却在此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好了无妄,不要再吓她。”
“姑姑!”
“沈教主!”
沈云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胭脂暂且不提,沈错的武功如今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不过比起震惊,见到姑姑的喜悦显然更加强烈,沈少主激动欣喜地投到姑姑怀中,口中不停地喊道:“姑姑、姑姑,无妄好想你啊!”
沈云破虚虚地抱了她一下,声音温和地道:“你也是大姑娘了,怎的还这般爱撒娇。”
沈错泪眼汪汪,好不委屈。
“无妄在姑姑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
这话若是沈云破来说合情合理,可由沈错口中说出来,着实有那么几分奇怪。不过少主并不在乎他人怎么想,也幸好此时此处没有“他人”。
“云破、云破……”
柳容止听到沈云破的声音,摸索着想要爬起身,沈云破推开沈错走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
“云破,她们是谁?”
柳容止直到窝在沈云破怀中,才渐渐褪去惊慌失色的神情。不过她仍是满脸不安,身体瑟缩地靠着沈云破,声音微微地发着抖。
“无妄是我的侄儿,胭脂是她未过门的妻子。”沈云破一边耐心地为柳容止解释,一边将她放到床榻上,“你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记忆之后也会慢慢恢复,我让她送你回家。”
胭脂聪明伶俐,沈错只要不犯浑,脑子转得也是飞快,立即从这句话里推导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为什么要送她回家?她不都已经死了吗?”
沈少主十万个不愿意。
沈云破轻轻瞟了她一眼:“大炎长公主,林下帝姬自然不适合再活在世上,但柳容止可以。太后和皇上知道她还活着一定会非常开心,也会好好照顾她。而且……”
她说着顿了一顿,目光落在了柳容止的脸上。
“你不送她回去,难道要让她一直与我生活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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