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少主三思, 您要抢教主容易,可以教主如今的情况, 您忍心看她颠沛流离吗?”
“有我照顾姑姑, 又怎会颠沛流离?我带姑姑去海外,去琉球, 总比在这受窝囊气强。”沈错气得脸颊鼓鼓,一拍桌子道,“要怪还得怪那霍紫苏, 亏我不计前嫌救她一命, 她却如此暗算我, 害姑姑孤立无援。否则只要当初我与姑姑联手, 又怎么会着了他们的道?”
“嘘――”沈丁连忙压低了声音,劝道,“少主,此事不可再提。教主为了保全您与教众牺牲自己,事已至此,我们可不能让她的心血白费。长公主是您母亲,对教主也算宽厚仁善。只是外边没有每年都过生辰的习俗, 这才忽略了您的感受。”
“哼, 母亲根本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沈丁已经绞尽脑汁, 却发现仍不能平息沈错的怒火, 心中叫苦不迭:小胭脂怎的就在这时候去店铺里了呢?
“少主……”
“唉, 算了, 你出去吧。”沈错挥了挥手, 懊恼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我等皆是母亲的阶下囚,我救得了姑姑,也无法同时救出解语、白泉等人。”
她似打消了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沈丁微微松了口气,从书房中退了出来,打算赶紧去前面的铺子把胭脂给找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耳中突然捕捉到了一道声响。
沈丁在沈错的四个护卫中虽不是武功最好的,耳力却最为过人,即便是比起沈错也毫不逊色。
像他这种曾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对刀剑的声音永远最敏锐。
沈丁立时便要运功发足狂奔,一道身影却从他身后冲出,足不点地地朝着店面飞去。
胭脂见着眼前那柄明晃晃的剑,脸色微白。幸好她当初跟着沈错也算见过大世面,并未因此慌了心神,只做出受惊的模样,对着青年道:“大哥哥,这、这是铺子里进的货,您问我这些,我也不知道……”
“进的货?你从哪里进的?有没有见过制作这个东西的人?”
王二知道小食筒上的画是沈错刻的,但见此情景也知道不该多嘴,连忙上前劝道:“这位客人,你莫要为难我们,我们杂货铺的货物有一两百种,能记得从哪里进的已属不易,又哪里能见过制作货品的工匠呢?”
另一名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见师兄竟为区区一个小食筒为难一名小女孩,也劝道:“是啊师兄,到底怎么了?这个小竹筒有什么特别的吗?你为何要为难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
青年似是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见胭脂表情怯怯,眼眶通红,周围的客人也是战战兢兢地望着自己,稍微收敛了一下身上的气势,还剑入鞘。
“是我失态了,”他手中握着小食筒,语气缓和了一些,“既然你们不知道是谁做的,那可否告知我是从哪里进的货物?”
胭脂怯怯地望着青年,低声道:“是、是从一个游街走巷的货郎那里,他定时会送货过来,但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货郎?你确定他是男的?身高几何,相貌如何?是不是长得清艳妖冶,不可方物?”
那少年一听青年的形容,顿时明白他为何如此激动,眉头紧皱道:“师兄,你难道是怀疑那妖女……”
不止是胭脂,便是王二等人一听这个形容,脑海中也浮现出了沈错的长相。
沈掌柜的脾性做派虽然与妖娆扯不上半分干系,但若论模样,确实有妖冶之相。
可别人不清楚,他们是知道的,自家掌柜与官府相熟,又怎么可能是这帮武林人士口中的妖女呢?
“我真的不知道……”
胭脂一副快哭了的模样,其他客人见有武林中人在此闹事,不想惹事的已经溜了,剩下的都是些看热闹的,这时已经议论纷纷。
“师兄,我看算了,我们不如先回去与师妹商量商量,看看下一步怎么办。这小小的杂货铺又怎么可能与那妖女有联系?”
青年冷静下来后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街市上闹事,否则必会坏了乾正派的名声。
“既然你不知,我也不为难你,帮我们把东西包好。还有这一个,我也买下了。”
胭脂一慌,瞬间忘记了演戏,着急道:“不行,这个不能卖!”
青年目光一沉,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哦,为什么不能卖?”
他说着便要将竹筒收入怀中,胭脂这回是真的急得要哭了,身子几乎趴到了柜台上,想去抢回小食筒。
“这、这是我们店当招牌用的,请你还给我……”
青年冷哼一声,便要去抓胭脂的衣领。
“小小年纪便如此狡猾,我看你还不说老实话!”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胭脂的身体时,突然一道劲风直朝他的面门扑来。
青年反应也算迅速,侧头躲过飞来的折扇,手腕一抖,大声喝道:“看镖!”
武林之中区分正邪很重要的一个标准便是,正道人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暗器,若要使用也必会出声提醒。
至于这提醒时机嘛,讲究就多了去了。
譬如这青年便是出手以后再出声,如若换成他人很有可能就此中招。
当然,青年也是被逼无奈出此下策。别说是他,就算是他们的师父亲自来,也不一定对付得了沈错,这才只能先下手为强。
“哼,雕虫小技!”
沈错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店铺之内,来势凌厉的飞镖像是羽毛般被她轻轻夹在指尖,“咔哒”一声便断作了两截。
那柄飞出去的折扇虽未击中青年,却是正正撞在了少年的胸膛之上,将人直撞得飞出了店铺。
青年不敢分神看师弟,手中紧握长剑与沈错对峙着。
“沈无妄,果然是你!”
沈错今日本便心情不好,一见这两人身上穿着乾正派的弟子服,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什么东西,便敢直呼本宫名号!”
青年一愣,不可思议道:“你、你竟不认识我?”
“什么乾正派的阿猫阿狗,我为何要认识你?”沈错掷下断镖,气呼呼地朝他走去,“真是帮阴魂不散的家伙,为何要到我的店里捣乱?”
“沈掌柜!”
胭脂一看沈错来了,又是安心又是担忧。
沈错见她眼眶通红,更是气恼不已:“你们号称名门正派,便是这样欺凌弱小的?”
青年还沉浸在她不认识自己的震撼中无法自拔,不甘心道:“沈无妄,你不要装神弄鬼,我是乾正派第九代首席大弟子辛长虹,武林盟主是我师傅,霍紫苏是我师妹,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沈错听到霍紫苏的名字微微一愣,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辛长虹。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呢,你不是霍紫苏那两个跟班吗?”
辛长虹听到跟班两个字,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我不与你耍嘴皮子,说,你在此处有何阴谋?”
沈错过往就最烦这些名门正派,若非柳容止要她不计前嫌,就上次乾正派在围剿天明教中出的力,她今日就能叫这两人血溅当场。
“我为何要与你交代我在这的目的,我开心,我乐意不成吗?”
沈错其实十分莫名其妙,要知道朝廷虽对外宣称天明教覆灭,然而事实上是与她姑姑达成了一些协议,因此没有元气大伤。别人或许不知其中关键,但那武林盟主霍鸣英可是参与者。
在长公主的见证下,天明教从此退出江湖,她和姑姑两人再不过问江湖之事,对两人的通缉令也早就解除了。
如今这乾正派的人突然跳出来质问她的目的,简直不可理喻!
当然,沈错也懒得用这些话去与辛长虹掰扯。正好她气没出撒,当初答应母亲说不寻仇,可没说过不反击啊!
“妖女,看剑!”
两人交谈不过寥寥数语,那原先被沈错打飞出门的少年已重新冲回店铺。他的性子明显比师兄辛长虹冲动,拔剑就向沈错砍来。
“师弟,住手!”
辛长虹想拦,沈错哪里给他机会?左手指节轻轻一弹,便将那名少年袭来的剑尖荡开。
“中!”
随着她一声轻喝,右手随便从柜台上拿起的小食筒应声飞出,又中那少年胸口。
沈错这一声提醒可比辛长虹的厚道多了,在出手之前便已出声。只是她动作实在太快,那少年又被她的反击之势带偏,像是自己直直撞上这“暗器”的一般。
“呜哇!”
少年再次倒地,辛长虹再顾不得其他,连忙去查看师弟的伤势。
“师兄,你不必管我,快抓住这妖女。”
少年胸口发闷,气血翻涌,却强撑着一口气,丝毫不露怯意,着实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辛长虹心中叹气:这沈无妄的武功似又比过往强了许多,他们又哪里是她的对手?
他一边扶起师弟,一边低声道:“我们先撤,之后再从长计议。”
“哦呦,这就要跑了吗?就你们这些人,再来个十遍八遍又能奈我何?我看不如直接找你们师父和你们那个大笨牛师叔过来,两人加起来才能够我练练手。”
“妖女,不准你侮辱我师父、师叔!”
“什么侮辱?你问问你师父、师叔,与我打个有来有回是不是对他们的褒奖?”沈错抬着下颌,满脸傲气,一边说一边“哗啦”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我这是抬举他们。”
辛长虹见识过她当初凭着一把折扇大战群雄的场面,听到扇子打开的声音,如惊弓之鸟般举起长剑挡在身前。
沈错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你这大弟子,怎么胆子比你师妹霍紫苏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