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错等了几日, 终于等到了炎京的来信,只不过结果与她所料想的不大一样。
“少主?”沈丁见沈错脸色不善, 不禁面露担忧, “长公主没招您回去吗?”
“哼,母亲倒是信任我!”沈错把信纸拍在桌上, 气恼道,“让我好好招待朋友?谁说霍紫苏是我朋友了?母亲就真的不怕我把霍紫苏杀了吗?”
“这……”
长公主的心思那是任何人都猜不透的,沈丁也不敢妄自揣测她的用意。不过, 少主心情不好这一点, 现在已经一目了然。
“您会杀她吗?”
沈错瞪了沈丁一眼――这沈丁跟在她身边也不少年了, 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懂呢?
还不如胭脂, 总是很快就能明白她的心思。
“杀什么杀?你去把她放了,关着也是浪费粮食。”
沈丁虽说不如几位侍女了解沈错,但好歹自小跟随着她,本能上也知道自己问了蠢问题,不敢再多话,赶紧应是。
“等等,”沈错想了想, 颇觉不甘心, “你让她把这几天吃住的钱交了再走。她不肯交, 就问她师兄要!”
“呃……”
沈丁万万没想到, 这样的话竟然会从曾经视金钱如粪土的沈错口中说出。
“这、这钱怎么算啊?”
他不问还好, 一问沈错也愣了, 憋了半天骂道:“连这都要问我, 我要你何用?你把胭脂叫进来!”
沈丁心中委屈:他只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小护卫,职责是保护少主的安全,哪里知道这些?
胭脂知道沈错和沈丁在谈正事,去了前面的店铺一趟。辛长虹和张雁来这几日依然天天到杂货铺来,极其惹人注目。
刚开始王二几人还有些忐忑,家中突然多了个大活人,这两人又每日上来寻人,万一东窗事发,他们很可能就变成了绑人的从犯了。
不过后来再看胭脂淡定自若,辛长虹两人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没多久就见惯不怪了。
那位小姐在他们这吃好喝好的,可能根本就不是被绑来的……吧。
胭脂抱着监兵神君回到后院,恰好看到沈丁灰头土脸地从沈错书房出来,惊讶道:“沈丁大哥,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沈丁看到胭脂,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小胭脂,少主找你有事。”
沈错耳力过人,他自然是不敢言语上提醒胭脂沈错正心情不好,只能挤眉弄眼提示她。
幸好胭脂机灵,一看便恍然大悟,顺手把监兵神君塞到了沈丁的怀里。
“我马上就去。”
她小跑进书房,见沈错已不止是不开心,更有一股垂头丧气之感,脑筋立即转动了起来。
“沈掌柜,您叫我?”
沈错神色恹恹地点了点头:“你去把霍紫苏这几日吃住的银子算一算,翻他三番,然后就把霍紫苏赶走吧。”
不止是沈丁惊讶,胭脂也是无比惊讶。只不过她提早留了份心,这便没有表现出来,顺从道:“算账容易,王二哥在酒楼跑过堂,我待会儿去问问他价格如何,算一算便成。”
胭脂虽然没立即给出答案,但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方法,让沈错十分满意。
“嗯,这件事便交给你办了,都要按最好的算。”
“嗯……”
胭脂答应了一声,却没立即出去,沈错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沈掌柜,向霍姑娘收钱容易,但收了钱您就能开心吗?”
沈错一愣,胭脂继续道:“我虽然现在不知道具体数额,但想来不过几两银子,这几两银子能让您高兴吗?”
别说几两银子了,便是一箱金子放在沈错面前,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虽然不会为几两银子开心,但霍紫苏会为几两银子肉疼。你不知道,乾正派的人又穷又抠门,他们肉疼我就高兴。”
“我看霍姑娘的穿着打扮,应该也是不在乎这几两银子的。”
沈错一想,是啊,乾正派如今和朝廷搭上关系,可不像过去那么穷了。霍紫苏的衣服料子都好上了不少,几两银子怕是不能让她肉疼了。
“那你说怎么办?”
胭脂向前走了几步,像安抚受了委屈的虎子一般,语调轻柔的问道:“沈掌柜,您之前说要拿霍姑娘当筹码,如今是事情不顺利吗?”
沈错原本信心满满,没想到母亲完全不按她预计的行事,气得头昏脑涨。这时听到胭脂耐心又温和的声音,忍不住大倒苦水:“哼,是我高估了霍紫苏的价值,我母亲根本不管她的死活,我也不能回炎京让姑姑陪我过生辰了。”
“生辰?是沈掌柜您出生的日子吗?”
“没错,我生于八月十六,姑姑每年都会陪我过,无论她多忙,这一日都一定会空出时间来陪我。可今年怕是不成了,我母亲不让我回炎京。”
沈错拉住胭脂的小手说得好不委屈,根本不管面前的人比她还小上九岁。
胭脂立时摸了摸沈错的手背以示安抚:“沈掌柜,我不知道要怎么过生辰,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日出生的。但听您所说,这件事对您一定很重要。”
“这是自然,我幼时便只有姑姑一位亲人,可她身为一教之主,事务繁忙,经常不在教中。姑姑怕我委屈,便与我约定,每年都要为我过生辰……便是我母亲舅舅他们也没每年都过的。”
“您姑姑对您真好,她一定很疼爱您。”
沈错连连点头,无比赞同。
胭脂自责道:“您那么想念您姑姑,我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她跟着一块儿难过,沈错心情立时舒畅了不少。虽然姑姑和解语几人没在她身边,但还有个胭脂想她所想,忧她所忧。
“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罢了罢了,年末我回炎京一样能见到姑姑。”
胭脂望着她失落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心道:“沈掌柜,我虽然没办法帮您见到您姑姑,但我可以帮您过生辰啊!我想您姑姑一定也想着您,届时我们一起赏月,虽相隔两地,但共赏一轮圆月,可以遥寄相思啊!”
沈错最好风雅,一听胭脂的主意,顿时激动地搂住了她:“好胭脂,你真是越来越机灵了,就这么办。我要写封信给我姑姑,再把准备好的桂花和蜂蜜给她寄过去,遥祝生辰也不失为一件风雅的事嘛!”
胭脂脸上微微发红,乖顺地任由沈错一顿搂抱。等到沈错激动之情稍缓,喜悦之情未消,她才开口问道:“那霍姑娘的事……”
沈错被哄得开开心心,一心想着生辰之事,哪里还管霍紫苏?随意地挥手道:“让她走让她走,白吃白住这么些天,真是便宜她了。”
“您不打算收她的银子了吗?”
“那能有多少银子?还费得要你去算,太麻烦了。你一心帮我准备生辰的事便好,不要为无所谓的人花费精力。”
“您要把这件事交给我办吗?”
胭脂有些惊讶,沈错轻哼了一声,痛心疾首道:“你看看这院子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办这件事?沈丁虽然跟我了我很久,可就是块木头。还是你最知我心意,事情交由你来安排,具体的事让他人去做便好。”
胭脂想了想,郑重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霍姑娘,您可以走了。”
霍紫苏一直在思考沈错所谓的勒索是什么意思,然而等了两日,等来的却是胭脂的这一句话。
从前两天开始,胭脂的紫苏姐姐就变成了霍姑娘,不用说她也知道,肯定是沈错那个矫情鬼让她胭脂改的。
“我可以走了?沈错人呢?她就这样放我走?”
胭脂站在门口,带着笑容道:“是的,您的师兄和师弟就在杂货铺里等您。”
“沈错向我父亲提了什么要求?”
“就我所知,沈掌柜没有向您父亲提任何要求。”
“那她怎么突然要放走我?”
胭脂不解道:“您不是一直想离开吗?沈掌柜为何放您对您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霍紫苏坐着纹丝不动,倔强道:“当然很重要,我被不明不白地绑来,又被不明不白地放走,算是怎么回事?你如果不说原因,我就不走了!”
胭脂发现霍紫苏有的地方和沈错还挺像,又或者江湖人士都是如此真性情。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给出了解释。
“沈掌柜马上就要过生辰了,没有心思管其他的事。”
“生辰?”霍紫苏一呆,喃喃道,“这么快竟然又八月了?”
沈错每年都要过生辰,而且不止她自己过,全教上下都要陪她一块儿过。身为圣女,她的生辰对天明教而言有着不同的意义。
否则哪个普通人家会每年过生辰?
便是皇上和长公主也只有整岁的时候才会大办。
“您知道沈掌柜的生辰是哪一天吗?”
“哼,我能不知道吗?她过个生辰,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敲锣鸣鼓放烟花,只差要普天同庆了。”
胭脂一听这排场,立时担忧了起来。
“我还以为沈掌柜只是与她姑姑吃一段饭,没想到竟如此隆重。她如今把此事交由我来办,恐怕要委屈她了。”
霍紫苏一听,差点没呕出血来,难以置信地问道:“她把此事交给你来办了?她也太不要脸了吧?”
“霍姑娘……”
胭脂很想提醒霍紫苏,她那么大的声音,沈错是听得见的。然而为时已晚,沈错早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脸色阴沉地盯着霍紫苏冷声道:“霍紫苏,你说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