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距离城门,并不算太远。
李道一走的极快,没有耽搁片刻。
眼下时间就是黄金都比不得,他可不想将命留在这里。
至于拉着一个戈山城少城主去死,那更是戏言。
李道一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朝前走。
常嘉泽心领神会,出声喊道:“都给老子滚远点,别跟着。”
郭仲听命行事,真就抬起手挡下了一众妖兵。
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前方两人的背影消失。
钟戈则依然脚步不停。
今天的他很是让常嘉泽很气恼,觉得他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以往极其听话的侍卫,现在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李道一道:“你和他有仇?”
常嘉泽没好气的说道:“有个屁,我乃是戈山城少城主,他不过是我的一个护卫,虽然位居二统领的位置,其实暗地里,他排在十大统领末尾,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也就剑术好一些。不过比起你来,还差的远呢。”
李道一道:“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
常嘉泽讪讪一笑,道:“这不是眼下受制于你嘛,说话自然要过过脑子。”
李道一道:“你还真不掩饰。”
常嘉泽讨好道:“你放心,有我在这,你绝对能畅通无阻的离开戈山城。”
李道一停下脚步,说道:“这可不一定吧。少城主,你或许应该看看四周。”
常嘉泽闻言,艰难的扭头脖子往周围看去,立时就见到无数的人围了过来,其中还有他认识的几位蕴灵境高手。
常嘉泽喊道:“滚,都给我滚。”
他这么一喊,固然有人停下,但那只是他的人,其余的,都是从白雾外面而来,为的就是李道一,此刻李道一就在眼前,他们岂会停下。
常嘉泽的脸色瞬间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没一会儿,此地便火光冲天,方圆三里之内,皆能看的清清楚楚。
单个的火把自然没这等威力,可当无数火把聚在一起时,那就大不一样。
有人凝神一看,随即大骂出声,“哪个混蛋说的消息,这是李道一吗,眼睛瞎了是不是!?”
“你少在这放屁,我看你就是个白痴,没听人说李道一易容了,一窍不通就乱开黄腔,这辈子没说过话是不是。”
“就是,我看那一双眼睛是白长了,耳朵也没啥用,至于脑子嘛,连猪都比不上。”
“行了行了,星月楼的人之前不是说了,沈家沈岚和李道一一起进来,怎么不见踪影。”
“你是来找李道一的还是来找沈岚的,别主次不分。”
“沈岚在,自然才能说这是李道一,她不在,我们总不能凭别人一张嘴就乱下定论,杀错了倒是无妨,只怕耽搁了大家的时间而已。”
“这倒也是,咦,他手里好像是剑鞘吧。”
“对对对,是剑鞘,此地用剑鞘当兵刃的,也就李道一一个。诸位,跟我上,谁抓到就是谁的,不过事先说好,都放机灵点,这李道一在帝墓的时候就逃了一次,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都别动,他手里是应该是戈山城少城主吧。”
“那有如何?”
“伤了他,只怕我们能难离开这里啊。”
“艹他姥姥的,还真是。晦气,着实晦气。”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不把李道一和常嘉泽放在眼中。
李道一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倒也能淡然处之。
反观常嘉泽,整天将戈山城少城主的身份挂在嘴边,从无人敢当面对他如此放肆,眼下见这些家伙将他视若无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常嘉泽道:“钟戈,将这些全杀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那可就犯了众怒。
钟戈站在原地不动,就像没听见。
这可把常嘉泽气到不行。
让他别动他要动,让他动他偏偏又不动。
常嘉泽心里暗恨:等此事结束,非得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家伙不可。
李道一道:“让你的人挡住他们,谁要是敢拦路,他们没事,不过你可有的受。”
常嘉泽道:“刘吉,于南,带人开路,吴远,你给我去调兵,谁要是敢挡了路,通通给我杀了。”
“遵命。”
被喊到的三人齐声答应,两人带手下护住李道一和常嘉泽。
另外一人,还真就去调兵遣将。
只是还不等他走出去,就听人群中有人大喊道:“都被人骑到头上拉屎撒尿,不说话,还是男人嘛。”
“他们现在就这么多人,我们一拥而上,他们绝对挡不住,机会错过可就没了。”
“一旦离开城里,就再难抓住李道一,富贵险中求,不敢拼,一辈子就要被人踩在头上。”
“说得对,上啊,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不成,这常嘉泽身上也有不少的好物件,谁抢到就是谁的,这里离城门也不远了,拼一拼,从此青云直上。”
“都别跟我抢,老子第一个,赢了就是人上人,输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些言语,令无数人眼冒绿光,一人出,其他人便紧随其后,还真的就动了手。
只是他们并未发现,说话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往前冲,反而趁乱,偷偷的离开了此地。
李道一见局势失控,提着常嘉泽健步如飞。
常嘉泽则边‘跑’边说道:“都给我挡住!挡住!杀一人,赏银一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吴远本是去调兵遣将,只是这些人一动,他就被下了黑手,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就倒地死去,随后被无数双脚踩成了肉泥。
刘吉和于南纷纷带人杀出。
两拨人的碰撞,瞬间撞出绚烂的血花,带着温热挥洒在地。
漆黑的夜配上刺目的红,有种别样的美。
只是这美,很少有人敢欣赏。
钟戈在这时身如游鱼,一路奔向李道一。
李道一此刻也懒得再理会这疯子。
至于威胁常嘉泽,那就更不可能,场面如此混乱,耳边的叫喊和兵戈刺入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在这种情况下大声嚷嚷,岂不是将位置暴露出去。
这事傻子也不能干啊,何况他也不是傻子。
李道一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
还有十里左右,若在平常,这点距离对他来说算不得远,但是现在,已经算是远的不能再远。
唰――
刀光袭来,李道一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也没纠缠,而是一个劲的往前跑。
提着常嘉泽,他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些。
但这个大杀器,终究不能随便丢弃,他还得靠着这家伙令戈山城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丢了,戈山城和其余人等便会对他一拥而上。
到时压力倍增,再想走,难度也比现在要大上许多。
而眼下有戈山城的人挡住另外的一拨人,不管如何,总是一件好事。
不过身后的钟戈,实在难缠。
他在人群中绕来去去,居然也没能把这个家伙甩掉。
“别和他们纠缠,抓住李道一要紧。”
“人我不要了,你们上,我帮你们挡住这些杂碎。”
“兄弟够义气,等拿了钱,分你一半。”
此战本就是因李道一而起,自然不能和戈山城的人打来打去。
这里终归是人家的地盘,眼下厮杀一起,已是不能轻易了结,一旦戈山城的援兵到来,所有人都得死。
这么一想,追逐李道一的速度变愈发的快了起来。
即便没能抓住李道一,也能从冲破城门离去,倒是戈山城想问罪也没地方问。
至于抓人,虽说方圆千里都是戈山城的地盘,除非倾巢而出,不然总会有漏网之鱼。
而他们都是认为,自己会是那漏网之鱼。
李道一倒是不在意他们怎么想,眼下能跑就跑。
两伙人在后面拼命的追赶,奈何连他衣角都碰不到。
这里的‘热闹’,渐渐蔓延开来。
起先有人不明所以,但静下心来,侧耳倾听,便会听到‘李道一’‘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大家一起上’的这些话语。
而这么一听,很多人便懂了。
紧接着就抄起兵刃冲了过去,抓不到保李,抓个李道一也不亏。
也正因为如此,追杀的李道一的人越来越多,刘吉和于南带来的人,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一半,已经被吓破了胆。
纵然有杀一人一百两的重赏在前,但命没了,再也有钱也无用。
于南是拼了命都要保住常嘉泽。
常嘉泽若有是一点损失,他都要受到责罚。
他看着前方的钟戈,想来这家伙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但他这么想却是大错特错,因为没人能猜到钟戈的想法,即便罗焱妖王常禺也不行。
李道一死死盯着前方,心中开始默念。
五里、四里、三里、二里……
“打开城门!”
常嘉泽一声怒吼,心想出了这道门,自己应该安全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元婴境妖王的儿子,挟持和杀了是两码事,绝不能混为一谈。
这李道一,虽然嘴上说着要拉自己陪葬,但那是必死的绝地,眼下生机就在眼前,他能活,自己应该也就死不了。
所以常嘉泽格外的卖力。
只是打开城门,需要时间。
城楼上的人反应再快,也得下来取下门闩才行。
但眼下的局势,是不能再等下去。
李道一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城头,将手中的常嘉泽当作武器,直接抡圆,把挡路的守卫纷纷撞开。
至于被兵刃砍到的常嘉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三息后,他站在墙头,带着常嘉泽一跃而下。
也幸好造化心莲无时无刻在改善他的肉身,不然单这一跳,就得摔个半身不遂。
落地之后,李道一抬头朝上看了一眼。
好家伙,那些人居然也跟着跳了下来。
这时,城门发出闷响,正在缓缓打开。
李道一再好脾气,也怒骂了一声,往远处的群山中飞奔。
入了山,那就是天高任鸟飞。
戈山城位于平原之上,不入山,他就是一个极其显眼的活靶子。
突然,一声惊叫仿佛要刺破黑夜。
“武技和神剑被人抢走了。”
追逐的众人有的置之不理,有的停下脚步。
这一刻,他们心头都不约而同的冒出四个字:调虎离山。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他们已经不能再跑回去。
回去那就是送死,戈山城援兵在其他统领的带领下,正以极快的速度杀来。
“不能再追了,必须立刻走。”
“对,那李道一,谁爱要谁要。”
“我先走一步,现在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无期。”
心思各异之下,逐渐有人脱离队伍,朝另外的方向跑去。
四散开来,活命的几率会大很多。
毕竟大家萍水相逢,被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总不能防着追兵,还得防着身边人,哪还跑个屁。
眼下最忌讳的就是心分二用。
李道一奔走于平原,速度快如闪电,像极了市井间常说的草上飞。
常嘉泽道:“我说你都出来了,还拉着我干嘛?你要是想走,立刻放了我,我绝对不会让人来追你。”
李道一置若罔闻。
常嘉泽又道:“我的爷爷啊,就算我求你行不行,我对天发誓,你若放了我,我绝对不会报复你,我立刻让人撤走,还帮你拦住另外的人,你看如何?”
李道一沉道:“少城主,我在地牢的时候就和你说过,别多话,你好像不怎么长记性。”
常嘉泽不死心的问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我。”
李道一道:“你若能让钟戈停下,等到了山中,我立刻放你,绝不食言。”
常嘉泽垂头丧气,钟戈此刻已经不听使唤,就跟脱了缰野马。
一想到这,他心中恨意大起。
而这股恨意,超过了李道一,若非钟戈,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一切都是因为这家伙的一根筋。
夜幕中的群山遥遥在望,身后的人所剩无几。
看来他们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李道一杀意骤起,看来以后得换个办法,总让人撵着到处走,实在算不得什么抒情的事情。
有些人,不将他们打疼了,他们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常嘉泽身子颤了颤,连忙紧闭嘴巴。
这股杀意之浓郁,他之前从未见过。
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身后人,他不敢猜,也能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