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犯人的初始目的是杀死她，那没有理由把她藏起来。”迟疑片刻，江稻谷立刻坚定了想法。

　　揣摩犯罪者思路他有一定的经验，在和宋左亭过了几次招后，他发现越是策划周密、冷酷无情的犯罪，过程就会越合理——特别是从犯罪者的角度去看。

　　就像是设计师在绘制建筑蓝图的时候，基础结构方面肯定会严格遵守物理学原理，不会弄出一些反科学的东西。

　　同理，犯罪者也一样。

　　如果有一门相应的学问，江稻谷觉得那一定是"反侦察学"。

　　相比于冲动杀人后慌张逃窜和胡乱挖坑藏尸，精心准备后的犯罪显得更加细腻，就像雪地里的狐狸，在逃跑的时候会用尾巴巧妙的扫平留在身后的脚印。

　　既然这一次的犯人是在追逐某种合理性，江稻谷就有理由相信女孩还活着。因为犯人大费周折，就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想要杀死她。

　　“可是仪器你怎么解释？”林镜月在争辩的时候始终咬住这一点。

　　“你知道著名的悖论‘空地上的奶牛’吗？”江稻谷话锋一转，忽然问起这件事。

　　“知道一点，是哲学家用来反驳‘众人皆信则为知识’的，讲的是一个农民去查看他的奶牛有没有丢失，他在空地上远远看到黑白相间的形状，便以为那是他的奶牛，但农民所见其实是一大张黑白相间的纸，而奶牛则藏在纸的后面，问农民知道自己的奶牛在空地上是否正确？”林镜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简单说了一遍。

　　“用仪器测出来的只是黑白色的物体，并不能证明那就是奶牛，除非把大楼拆掉，找到尸体，否则我不信女孩已经死了。错误的现象就算推出正确的结论，我也没办法相信它的全部。”

　　林镜月被问住了，她忽然反应过来，跟江稻谷争辩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他就擅长这个，有胜无败，不管是嘴炮还是劝说，嘲讽或是威胁，都动摇不了他那颗顽固到近乎自闭的内心。

　　“看吧。”林镜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总算能使唤她了，江稻谷松了一口气，举起手机。屏幕一晃，出现了贴着大块淡灰色方砖的外墙。

　　这里是居民楼的楼梯间，从一楼爬到顶楼会累死人，疏于锻炼的人一般上不到十层。

　　旁边是两扇相对的防盗门，相隔七八米的样子，中间是电梯入口。

　　从楼梯下去到两层之间有窗户，但只能开半扇。

　　杜燕歌伸手试了试，开到四十度角就推不动了，有点像精神病院防止病人跳楼的窗户。

　　黄色的灯光洒在半旧不新的大块方砖上，这坚固僵硬的建筑结构，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让人的思维变得迟缓，仿佛要窒息。

　　犯人究竟是用怎样的手法藏起了女孩，又能骗过仪器的探测和警察的搜查，还有警犬的气味追踪……

　　“我需要更多的细节，李队还在局里吗？晚上出警的弟兄们有没有还没睡下的，值班的？”江稻谷按住手机问。

　　“我给你问问……”

　　不多时，李存山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小江，你说失踪女孩没死？”

　　“是的。”江稻谷点头。

　　“有几成把握？”

　　“一个小时前，九成。现在，四成。”江稻谷想了想，肯定的说。

　　“需要我带人重新搜查一遍给你看吗？”

　　“不用，能做的已经做了，而且我用视频电话看到的视野太小，效果不好。”

　　“那你需要什么？”李存山直截了当的问。

　　他清楚江稻谷虽然年纪小，资历浅，但是总有办法破案，合作了几次都很愉快，所以他很乐意用自己的权限给他提供便利。

　　“李队，昨晚是你带队搜查的，我想和搜查小组的每个小组长对话。”

　　“那我把他们喊来。”

　　“建个聊天室就行了。”

　　李存山挨个通知当时执行搜查行动的组长，虽是凌晨，但当刑警的，半夜被叫醒查案是常有的事情，十分钟不到，一个临时聊天室就建立起来了。

　　带队的都是有经验有能力的警员，回答问题简明扼要，听着很舒服。

　　江稻谷有特殊的问话技巧，是他混迹inside组织的时候，跟那群疯子、人格扭曲和高智商犯罪者对话得来的，诀窍是提速和质疑，将节奏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效果很好，除了被问话的人会感到不舒服。

　　询问持续了五分钟，随着掌握到的细节增多，整个调查过程开始在他大脑里有了清晰的轮廓。这时候如果给他一个沙盘，他能将大楼的内部结构和住户家庭摆设全都复制出来。

　　……

　　“怎么样？有头绪了吗？”询问告一段落后，李存山问江稻谷。

　　参与搜查的刑警们也没了睡意，他们也想知道，找不到女孩是不是搜查过程中的疏漏所致。

　　“在你们的叙述中，屋内是无死角搜查，除了基本的墙壁结构，所有装潢部件或是家具，只要可能在内部有足够空间的，都检查过了？”江稻谷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是，能够藏人的柜子、箱子，都查过了，居民也很配合，协助我们调查……毕竟和一个变态犯罪者住在同一幢大楼里，谁都会觉得害怕，希望早日将犯人捉拿归案。”一个搜查组长回答。

　　“假设女孩死了，那么，我们只要守住门口，等待尸体腐烂就行了？”

　　“理论是这样的，但也不排斥有意外发生，我侦破过类似的案件，有罪犯在碎尸之后将受害人的肉和骨头吃下去的，也有晒干成小块逐渐抛弃的……在等待的时间里，我们会持续搜寻证据。”

　　“这是假设女孩死亡的后续对策，如果女孩还活着呢？”

　　江稻谷提出这个问题后，聊天室里一片沉寂，没有人说话。裹了半晌才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假设女孩活着，说明犯人用某种欺骗手段骗过了探测仪，明明就在某处，我们却视而不见，就像魔幻电影里的隐身斗篷。”

　　“隐身斗篷，我很喜欢这个说法，”江稻谷顿了顿，继续说：“生命探测仪工作原理是侦查微弱的生命迹象，也就是人体发出的超低频电波。但是，电波是很容易被物理屏蔽的，金属板和金属网，都可以制造电波暗室，或者emc屏蔽，至于心跳和呼吸声就更容易掩盖了，随便利用家电制造出噪音就可以极大程度的干扰它们。”

　　“你说的原理我们听救援队说过，但是电波暗室能够藏人，但是本身是没办法隐形的，要是真有电波暗室，反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个警员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