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屏蔽电波的金属箱，李存山就想到保险箱和空调外机。

　　但这两样东西当时是着重检查的。

　　他向江稻谷提起此事。

　　“着重检查……你们亲眼看到里面的东西了吗？”江稻谷问。

　　“大楼里没有能够容纳一个人的保险柜，至于空调外机，我们都检查过了。”

　　“是怎样的检查方式？”

　　“外机悬挂在室外墙壁上，攀爬困难，我们就让户主打开空调，检查它的运作情况，楼下也有用望远镜挨个查看空调外机内部的同事……”

　　“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近距离看到空调外机里面的空间？”江稻谷打断他的话问。

　　“大侦探，你别抬杠了，那空调外机嗡嗡的转，空调里面吹热风出来，你告诉我，它怎样才能在有风叶的情况下藏住一个大活人？”一个警员终于按不住性子，不耐烦的反问道。

　　“这是很明显的经验主义的错误，你所信任的是零件齐备的空调，但你用来检查它的标准却是‘吹热风’和‘嗡嗡响’，空调吹热风的原理是电热丝发热，再从室外鼓风进屋，吹出热风——其实只要改造空调内部，就能让它不依赖外机鼓风也能吹出热风，而嗡嗡的响声可能只是一块震动马达。”江稻谷的语气平静，咬字却很重，整个人像是一座行将爆发的火山，让人心惊胆战。

　　刚才回他话的那个警员一时语塞，咽了一口唾沫，强辩道：“我们用望远镜从楼底下看，难道也会看错……”

　　“眼睛尚且能被欺骗，更何况隔着几层透镜去看百米高处的东西。我跟你们打个赌，犯人就把女孩藏在空调外机里，那是一个不会被怀疑的电波暗室，又能掩盖气味……犯人是单人居住，强壮有力，房屋里可能有一些简单的绳索滑轮或者替代物……为了演得更逼真，他会提前开启空调，这样的人你们有印象吗？”

　　江稻谷不和说话的警员争辩什么，直接一顿分析。

　　“有，401户，单身男性，戴眼镜，肤色暗，阔背蜂腰。当时一进他的房间就发现空调开着，照理说身体强壮的人不该这么怕冷的才对，还没入冬，现在就开暖气怎么都有些早了……”一个警员回忆说。

　　江稻谷深吸一口气，就是他！

　　接通杜燕歌那边，沉声道：“401！401！注意，犯人可能携带凶器！可能性格极端，你们守住门口呼叫支援！”

　　杜燕歌闻言浑身一个激灵，和林镜月对视一眼，马上跨步冲向四楼。

　　他身高腿长，运动能力惊人，一下子就把女侦探甩开，转瞬间到了二楼，一个穿灰绿色工作服的男人拾级而下，和他擦肩而过。

　　杜燕歌没多留意，噌噌噌往上冲，第二个和男人遭遇的林镜月看了一眼对方的面貌——鼻梁架着黑框眼镜，目光平和，走路四平八稳，隐隐有一种气势，忽然察觉到一种莫名的怪异之处。

　　那男人和她对视一眼，笑了笑，两只手插在兜里，袖子里露出半边手表的表盘。

　　等他走过去了，林镜月才想起感觉异样的原因。

　　男人没有髭须，头发和眉毛修饰整齐，一身帆布工作服和帆布裤子都是便宜货，但手腕上那只蓝色指针的万国，黑框眼镜和皮鞋，价格昂贵得令人咋舌，加起来相当于普通家庭一两年的收入了。

　　形式紧急，林镜月来不及盘问，迟疑了一下便奋力追到四楼，和杜燕歌两人开始敲门。

　　半天没人回应，他们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开门就是有鬼，这户的户主就是犯人，**不离十。

　　“头儿，现在怎么办？”杜燕歌屏住呼吸，低头问胸前口袋里的手机。

　　“犯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不要急，封锁门口，等待支援……”远在锡城的江稻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吩咐道。

　　林镜月却莫名的有些心悸，想了想，还是提起擦肩而过的那个可疑男人。

　　“什么？！”江稻谷倒吸一口冷气，杜燕歌冲上楼的时候，视频电话的画面晃动得厉害，加上网速问题，根本看不清楚，所以也没有看到那个眼镜男人。

　　问了一些容貌方面的细节，他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个人就是401的主人！也就是绑架女孩的重大嫌疑对象！

　　“不好，女孩不在屋里了！快去追！”江稻谷慌忙催促。

　　“那个人是单身一人走的……”

　　“不对，留守的警察只有一个小组，他们把守住出入口，但大楼侧面没人盯看，犯人一定是把空调外机从四楼用轮滑放到一楼，再开车去取，工作服就是为了方便搬运穿的！”

　　听到他的话，杜燕歌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刚才竟然犯人擦肩而过，把对方放走了！

　　要是能提前注意到异常，有心算无心，他有把握在一瞬间将对方制服！

　　两人重又下楼，向值班警察询问眼镜男人的去向。

　　“他出门左拐，开了一辆黑色宝马出小区了，车牌号……”

　　“快追！另外通知交警封锁街道！”江稻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值班民警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席，杜燕歌和林镜月几乎在同一时间上车，径直出了小区，看到黑车快要消失在街道尽头。

　　值班民警一踩油门，警车骤然加速，杜燕歌直觉身子一沉。

　　引擎轰鸣，血液也随之躁动不安。

　　在竞技和冒险时，人的肾上腺素便会急剧分泌，心脏猛烈撞击胸膛，喘息艰涩，激动，兴奋，惶惶不安。

　　对比起杜燕歌，远在锡城的江稻谷却沉稳得很，面无表情。

　　在他刚入行的时候有过类似的感觉，不过随着经手的案子越来越多，已经能够不动声色了。

　　“头儿，他拐弯了，那边是环湖公路！”杜燕歌眼尖，低头说。

　　胸前手机传出江稻谷的声音：“对方车速快吗？”

　　“像飞一样！”

　　“这该死的家伙预感到了什么……环湖公路，他要去青湖……不好！他想把女孩沉河！这个疯子！”

　　从手机里传出那压抑着愤怒的声音，杜燕歌也被这股情绪感染，胸口发紧，呼哧呼哧的喘气。

　　自从跟了江稻谷，原本在他认知中的那个干净明亮的世界不复存在，像是撕破的垃圾袋，黑暗肮脏的垃圾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原来有相当数量的人可以若无其事的伤害别人，心里却没有任何愧悔。

　　杜燕歌深吸一口气，等抓到他，一定要问一问，那肆意伤害别人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