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江稻谷观察了一遍教室里的学生，没有发现赵小面的踪影，看样子他没有来旁听这节课。

　　根据张大游提供的信息，姓赵的向来行踪诡秘，在某些心照不宣的‘灰色地带’，他拥有着相当分量的话语权。

　　杜燕歌过去也是灰色地带的人，所以知道他们的套路，无非是游走在法律边缘，在阴暗的小巷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欺凌那些跟他们同样堕落的人。

　　曾以为在灰色地带看到的就是整个城市的暗面，等进了警局，他才知道真正的黑暗并非那混乱无治的街头流氓和堕落者，而是异化的人格。

　　至于江稻谷，他和灰色地带倒是没有什么交集。

　　很快听完第一节课，没有任何收获，继续听第二节。

　　只因为他觉得上完课再做些问询，显得有礼貌。

　　课间，杜燕歌和短发女孩聊了起来，女孩叫周妍，打扮打扮就是一个美女，性格也很开朗，笑起来的时候整洁的牙齿十分好看。

　　“为什么你俩没带教科书，温教授没批评你们，按照他平时的习惯，没带书的人直接撵出教室的。”周妍好奇的问。

　　“我跟头儿学的，这样就行了。”杜燕歌伸手做了个拈书页的动作，手里握着一支笔，然后在并不存在的笔记本上写画。

　　“你好聪明啊！”周妍把一直板着脸的江稻谷无视了，夸了在她看来很友善的大个子。

　　“哪里哪里，从老教授那个角度是看不到咱们桌面的，他看得是学生的神态动作。因为开小差也好，没带教材也好，动作神态都会有细小的异常。”杜燕歌摸着头，又解释了一句。

　　第二节课开始了，两人又伪装成认真听讲的样子。

　　一边记笔记，一边努力思考，忽然间，周妍觉得头晕目眩，午饭只吃了两个苹果，晚饭也没多吃，现在她的血糖已经下降到很低的指数了——早知道就填饱肚子再来，努力思考耗费的体力比想象中的要多。

　　摸摸口袋，却忘了备两块糖，看来只能捱过去了。

　　思绪渐渐开了小差，直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学号0424，周妍，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声音并不响亮，却如炸雷一般惊醒了她，周妍茫然无措的站起来，眼里满是惊慌。

　　这时候温兆军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杜燕歌的动作僵住了，在这目光的威压下，根本没办法开口帮她，况且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糟糕！

　　他扭头看江稻谷，这一位纹丝不动的坐着，看来是完全不准备介入了。

　　“那个，那个……”周妍低着头，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温兆军的眉头已经拧起来了，脸颊隐隐泛红，似乎要发怒。

　　终于喘了两口气平复心情，但接下来的话却让短发女孩心一下沉到谷底。

　　“周妍是吧，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上我的课了。你这门课我不会给你过的，别让你们辅导员来找我说情，我一学期要挂二三十个，领导来都没用。”

　　短发女孩咬着嘴唇，浑身发抖，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喂！”杜燕歌拉了身边的江稻谷一把，语气急迫，想问有什么办法能帮助这个借出饭卡并给他们带路的好心女孩。

　　“这是温教授的私人权力，我无权干涉……你不是想让我用公权力去压迫他吧？”江稻谷嘴角扬起一丝嘲弄。

　　杜燕歌尴尬极了，苦笑一声，不说话了。

　　“不过呢，我倒是有个好方法。”江稻谷话锋一转，拿起笔，在手背上反写了一行话给周妍看。

　　看完手背上的字迹，女孩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再看了一眼江稻谷，慢慢摇头，想要拒绝。

　　江稻谷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低声道：“别废话，快点！”

　　周妍小脸登时红了，她气得一跺脚，揉了揉眼睛，下定了决心，大声喊：“老师！这个流氓一直在骚扰我，我没办法听课了！他，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他在骚扰我！”

　　教室里立刻骚动起来，轰的一下炸了锅，无数愤怒的目光投向这里，外语系的学生们议论纷纷，像是被狠狠捅了一棍子的蜂巢，群蜂飞舞。

　　温兆军站了起来，小老头脸色铁青，周妍在他心中的符号也从坏学生变成了受到坏人侵犯的弱女子，本准备在她学号上标注挂科标记的笔也放下了。

　　“我们走。”

　　江稻谷面无表情，站起来，手抄口袋向门口走去。

　　“你们上哪儿去！”

　　温兆军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追了上来，堵住门口！

　　学生们顿时沸腾了，意外而来的冲突让他们热血上涌。

　　他们从没想过，绰号温铁面的老教授，居然有着如此的正义感，如雷霆霹雳，怒目金刚！

　　虽然老头平时严厉了些，但现在看，没有什么比这更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了。

　　一个老头和两个年轻人对峙起来。

　　周妍没料到事情会突然激变成这样，捂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办。

　　“干什么你！”杜燕歌喝了一声，伸手去拨老头，却比江稻谷按住。

　　江稻谷一个人走到温兆军面前，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没想到跟赵小面混在一起的人，也会有鲜明的正义感……你觉得我会信？装的真像。”

　　这句话说的很轻，却如一根毒刺般扎进老教授的心里，他那张满是皱褶的脸霎时间红透发紫，嘴唇颤抖，“我不准你污蔑我的学生！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警察，等你上完课，我有话问你。”江稻谷退后一步，拿出证件，正色道。

　　“警察？”温兆军气得都笑出了声，骈指怒骂，“你就是个流氓无赖！”

　　江稻谷微笑了一下，语气放缓：“你以为是民国时期，军统特务找那些高风亮节的文化人的麻烦？时代不同了，现如今，教授，已经不再是一个褒义词了。”

　　“你猥亵我的女学生！”

　　“证据呢？”江稻谷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颧骨，继续争锋相对，“你用权力四年如一的控制学生，我认为，是会产生路西法效应的，你到底干不干净，谁知道呢？很不好意思，你看，我来之前对你已经有一些主观上的判断了。”

　　“你的意思是，真实情况你根本不关心？！”温兆军瞪着眼睛问。

　　“真实情况？你不是也把我当成一个流氓，而非国家机器的优秀分子？我告诉你，真实，是需要你做出努力让我知道的事情。”

　　温兆军的脸彻底冷下来了，他开始明白，眼前的这个‘小朋友’不是好打发的，既有着老猎犬的狡诈经验，又不乏年轻猎犬的机警和凶狠，最要命的是不怎么要脸面，跟以前找他谈话的那些警探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