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夜雨
秋风冷雨,没有比这更让人心生凄凉的天气了。
江稻谷环顾四周,整个广场公园大且宽阔,却连个避雨的亭子都没有,喷泉水池已开始溅起涟漪,身上很快浅浅的湿了一层。
事不宜迟,他瞄向公园里面,黑黢黢的深处亮着灯光,是成片的灯光,那是与公园相隔的别墅群。
快步奔跑过去,就近找到一处突起的屋檐,像是小学生在走廊上罚站似的,站得笔直,躲避雨水。
如此,恶劣的天气仍是不打算放过他,冷风扯着雨线一阵一阵的刮过来,手机刚拿出来就蒙了一层水,触屏也不怎么灵敏了,擦了又擦。
江稻谷一脸无奈,这种雨是要点滴到天明的,可如何是好?
身上冷的厉害,头脑却无比清醒,细密的雨声风声中,黑黢黢的远方有重叠的黑影在弓着腰,伛偻前行。
江稻谷觉得似乎能寻觅到某种破案的灵感。无奈现有的线索断断续续,不足以支撑灵感的勃发。
期望着雨停,他拿出功能饮料喝一口,滑腻冰冷的感觉堵在嗓子口,一股酸味泛出来了。
回头看到别墅里亮着灯光,是有人的。
借宿啊,接纳过客啊这些是和现代人无缘的,别说是陌生人,就算是熟人也不会轻易留宿。
就像蜗牛不会在壳里容纳异物,要保证它光滑且贴身,独属于一人。
对于别墅的主人而言,这风雨交加的夜晚,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屋檐底下的感觉简直可怕。
窗帘拉开半边,外面的灯打开了,照亮了小院外的铁艺门和栅栏,屋主看清了栅栏外背靠着立柱站着的是个少年。
妇人皱起眉头,对身边的丈夫说:“他是什么人?大晚上的,站在这里干什么?小流浪汉?”
男人穿一身宽松睡袍,眉头拧起,嘟囔着,“要养条大狗才好,这些流浪汉在公园里盘踞,影响市容,偷吃扒拉……人穷极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该死的!”
他伸手拉开窗户,凉风呛得他咳嗽两声,继而扬声说:“走!别站在这儿!”
“你家的房产证可没有标注到我脚下这块。”江稻谷回过头,不客气的说。
他没想到凄风苦雨还会受到刁难,心里有些生气,什么时候人们连最微小的善意也不配享有了?
“你说什么?!再不走我打110了!”男人恫吓道。
“你不用打110,我就是警察。”
被反呛了一句,男人气得关了窗户,掏出手机报警。
江稻谷搓了搓手,心满意足。
能有辆车接回派出所,正好跟张大游会和,还剩了一笔车费。
身后没了动静,又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江稻谷回头,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从里屋探出头来,两个眼珠子乌溜溜的。
她套了一件白色珊瑚绒连帽睡衣,光着两条细腿,趿着拖鞋,一步一蹭的走出来,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她在干什么?
女孩哆哆嗦嗦,在里屋的屋檐下套了帽子,却一下被风吹开了,青丝乱飘,索性不管了,走向栅栏。
江稻谷的目光落在她的双手费力拖着的一把大伞上。
嗬,这好心的丫头给自己送伞来了。
女孩走出两步,小脸揪成一团,薄底的绒布拖鞋沾水即湿,脚丫底下一片冰凉,心里知道要遭,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往前走。
江稻谷隔着铁栅,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这幅倔强模样,一直到女孩走到面前,把黑亮的伞柄递出铁栅才如梦放心,有些尴尬的握住。
“小哥哥,快走吧,我爸爸真的报了警,你快走,不要被警察抓了!”小女孩一脸焦急。
“嗯,谢谢你。”
江稻谷拿着伞,觉得沉甸甸的,似乎蕴含了小女孩那份轻微又沉重的善意,撑开后发现是雨伞的柄比普通的伞粗上一圈,难怪这么沉。
腹诽了制伞厂家两句,他双手握住大伞,顶风前行。
……
风太大,他的胳膊又太有力,很快伞骨就折断了,江稻谷开始想念雨衣的好处,他把坏伞扔进垃圾桶,站在一家街边书报亭的屋檐下躲雨,等待路过的出租车。
不过先出现在他面前是那对中年男女和警察。
眉毛团成两点浓墨的中年男人面目不善,穿着一件厚实的皮衣,腹部微微隆起,看起来四平八稳,很有派头。
他从车里钻出来,走近了,身上一股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伞呢?”团眉男人语气有些急迫。
“扔了。”江稻谷没看他,扫了一眼旁边两个捏住帽檐缩着脖子避雨的片警。
“扔哪儿了?!”男人几乎叫嚷起来。
江稻谷指了指垃圾桶。
“被他弄坏了!”女人在嫌恶的看了一眼垃圾桶后,立刻爆发出极富穿透力的喊声。
“你们吵什么?”江稻谷看不懂他们的诡异行为,难道有钞票藏在伞里了?
“臭小子,这伞值五千,你赔的起吗?你家长电话是多少!”团眉男人扯住江稻谷的衣襟怒道。
江稻谷冷笑一声,握住他的手腕,五根手指勒进肉里,稍微一用力,对方看似粗壮的胳膊就别过去了。
“哎,哎,别动手……”
两个片警拉住江稻谷,却不动那中年男人,明显在拉偏架。
“干什么?!”江稻谷也怒了,挣开两个片警的胳膊,双方拉扯着,很快片警就发现这个毛头小子异常强韧有劲,像是涂了油的弹簧,根本抓不住。
“你弄坏了人家的财物,赔偿是理所当然的,你父母电话多少?”片警一边尝试捉他,一边问。
“赔偿?他伞要是黄金做的,我还要去卖血吗?”
江稻谷只觉得好笑,向后一跳拉开距离,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喂,王局,我是fpg侦探,就是那个特派锡城负责白鸽案的江稻谷,在你地头上现在遇到些麻烦啊……”
随着他轻描淡写的叙述,两个片警越听脸色越难看,连同中年男人也站住了脚,愣在原地。
挂掉电话,江稻谷冷着脸,看着尴尬无措的那对男女,心里不感意外。
门口的小流浪汉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难对付的家伙,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添一个仇人。
老话说鬼怕恶人,言之有理。
两个片警得知他的身份,一开始觉得强龙不压地头蛇,无所谓,千京市的警察在锡城怕是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随后心里一琢磨,人家是受调令过来帮忙的,并非什么过江龙,反而自己不配合还要杠上一脚,结果惊扰了上面的大人物,都没法说理,两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
江稻谷从垃圾桶里抽出伞,塞回团眉男人手上,盯着他的眼睛,“假设伞购价是五千,旧货估价只有两千,三千的差额,会不会以敲诈立案?”
冷汗一滴滴渗出男人的额头,混着雨水往下淌。
“我吓唬你的,你应该庆幸我的时间还没富余到像你一样见人就咬的地步。”
江稻谷拍拍他的肩膀,看到又有两辆警车朝这边开来,缓停在路边,知道来者何人,迈步走向其中一辆。
“上车。”张大游挥挥手,让他坐在驾驶席上。
“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江稻谷闷着声音说。
“浪费时间!”张大游一踩油门,车身颠簸了一下向前飞驰。
感受到车身摇晃,江稻谷心想,这家伙真是个急性子,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这样的性格也是没谁了。
回到警局,刚好接到杜燕歌发来的消息,那边要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