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进一次城,就这么出去太可惜了,咱们一起去逛逛,怎么样?”周文放缓马速,掀开马车帘子,对两名女孩笑道。
“太好了,你是不知道,这两天被山贼捉得到处逃命,接着又在那县衙里,跟蹲大牢似的,快把我闷死了。”糜异喜道,说话间就从车里钻出来,往下一跳,“你这车里也难受的很,待会儿咱们走回去,不坐车了,梅花小心点,我接着你。”
“吁!”周文赶紧勒住马,无可奈何道:“两位大小姐,你们说啥就是啥,可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啊,要从马上摔下去怎么办。”
周文牵着马,三人边走边聊,朗陵城也不大,市集集中在城西,由高墙围着,有专门的人员管理。到了市集门口却发现马车进不去,只好将其存放在不远处一户民家,不想刚出门不远,迎面忽然快步走来一个高大男子,这人低着头,脸上包着布,穿着一身破旧衣服,周文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这人正好直冲冲走到周文面前才停下,忽然一抬头,将脸上布一抹,露出了王开那张饱经沧桑的脸。
“王开,你昨晚不是走了嘛,怎么又跑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周文奇怪道。
“此处不是说话地方。”王开扭头四看,确认周围无人注意后,领着三人到了一旁一处僻静巷子里,周文莫名其妙,正要看他耍什么花样。
“多谢将军昨晚恩义。”王开突然拜倒在地,周文赶紧扶起他,“你今天追到城里来该不会就是为了道谢吧?”
王开赶紧摇头,“小人是待罪之身,要是因为这些小事连带了将军就该万死了,实在是事情太过紧急才不得不来。小人昨晚祭奠过后,又去给求伦恩公设立了坟茔,本欲在今天离开,但忽然发现一件急事,事关将军性命,所以不得不来。”
“关乎我的性命,你且说。”周文皱起眉头。
王开深吸一口气,又向四周看了看,说话声似乎都小了许多,“将军可知黄巾众?”
“他们要造反!?”声音惊疑又带了一丝恐惧,周文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他比谁都清楚黄巾众,说是日思夜想也不为过。
从东海郡逃到汝南郡,横跨上千里,途径上百个县,每天风餐露宿,为的就是躲避黄巾之乱。尤其是在路途中见过许多黄巾众的暴行,有时周文都会在梦中梦到无数的黄巾众向自己冲来,然后惊醒,以至于现在都快形成条件反射,听到黄巾两个字就莫名心慌!
“将,将军都知道了。”王开显然也没料到周文会来这么一句,他只当周文知晓事情始末,毕竟太平道这时候在民众还是正面形象,是符水治病、道法活命的神仙,怎么会去造反?
“哎呀,少废话,快说快说。”周文急道。
“这也是我之前在求伦恩公处偷听得来的,原来太平道早有作乱心思,这些年来不单是施洒符水、救助百姓,还在暗中笼络人心,整点兵马,谋划造反。”
“太平道头子唤作张角,自称‘大贤良师’,他密令各地黄巾众渠帅,就是本地的黄巾众头领去结交当地贼匪,提供给他们粮草兵械,待到合适时机一同起兵!求伦恩公之前早与朗陵本地黄巾头领有联系,双方也约定好一同起事,为此还从黄巾众那里购买了一大批粮草。”
周文猛地想到山寨内那堆积如山的粮秣,足有千石之多,当时还奇怪这些是哪来的?作何用?现在总算清楚了!
王开咽了口唾液润润嗓子继续道:“之前求伦恩公派人刺杀白垣,致使朗陵城里调动兵马来攻探龙山,在你们看来这是剿匪的好时机,但于我等看来,这也是一举歼灭汉军主力的好时机!”
“求伦恩公之所以坚守关口,而不是外出决战,甚至连陷阱和骚扰的部队都没有,就是为了吸引汉军注意,实则他已经暗中联络黄巾众,等待他们集结兵力,到时候兵分两路一路从后面奇袭汉军,和山贼首尾呼应,全灭汉军;一路趁机夺取全无守备的朗陵城,届时大事定矣。不料将军用兵如神,出奇计奇袭山贼老巢,导致山贼大乱,原本约定的首尾夹击和攻打朗陵的计划也就泡汤……”
不等王开话说完,周文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全没想到竟然如此凶险?!
之前领兵在探龙山时,本以为一切都在预料,却全没想到自己差一点被别人玩弄于鼓掌,要是当时没有决心奇袭山贼老巢,而是选择和山贼在关口耗,那后果不敢想象啊!
“……山贼被灭,按理说黄巾众也该死心,即便不死心也该暂缓起事,但昨晚我回往探龙山给求伦恩公招魂,却正好遇见几个乡民打扮的人,他们得知我曾是山贼,便捉了我询问战事经过,之后就聚到窃窃私语,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偷听得他们说‘洛阳事发’,‘大贤良师让即刻举事的话语’,这些人分明是黄巾众,而且还不死心,仍旧要造反,我心中害怕,便匆匆离开。”
“本欲就此逃走,但想到昨晚将军允许我祭奠恩公,心中感怀,所以特来通报,还请将军速速离开朗陵,这些黄巾众人数众多,一旦起事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朗陵能阻挡的!”
周文紧抿双唇,眉头皱出一个川字,脸色阴晴不定,僵在那里,直到糜异拉了拉衣服才缓过神来,他叹了口气,带着自嘲语气低声道:“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还是差了一步。”
王开只当是周文认为没有时间离开,赶紧说:“将军不要太担心,黄巾众人数众多,集结起来都要些时间,这几日没听到他们有动静,想必他们还在筹备,正是我等离开的好时机。”
糜异在路途中已经不止一次听周文分析太平道造反,之前只是将信将疑,现在对周文是彻底信服,而且周文没少描述黄巾起义时的惨状,难免在糜异心里留在阴影,也出言劝周文赶紧离开朗陵。
周文摇摇头,失落道:“咱们现在是寸步难行,四周都是死路。”
“这是什么话,那群黄巾贼不是还没造反吗?”糜异惊诧道。
“咱们原先预定是往南走,可往南的渡桥船只都由官府把守,没有文牒验传,拿什么通过?”
“可以往北走啊。”
“北面才是黄巾之乱的重灾区,往南走还有一条活路,往北就是彻彻底底的万劫不复!”
三人不知道为何周文如此笃信北面黄巾之乱更严重,但看他神情不像开玩笑,仔细一想,北面的太平道徒的确更多,经常能看见数百人在大道上传教,散播符水。
就在周文三人绞尽脑汁寻找出路时,王开犹豫片刻突然说话,“三位可是打算往南?但苦于没有船只渡河?”
周文点点头,又眼前一亮,一把抓住王开喜道:“莫非老兄有办法?这可是救命的大功德!”
王开赶紧摆手,苦笑道,“将军折杀我也,只是有了个小想法,具体能不能行还要看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