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着并不算丰盛的饭菜的木案旁,坐着四个人。⌒>
陈氏和她的新丈夫马梁坐在北侧,陈长安和马梁兄长留下的孤儿马黍坐在南侧。
陈长安看了看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放下了陶碗,有点不习惯地喊了声“夫君”,马梁一脸微笑地看向他的夫人。陈氏说,“上次长安从长安回来,带回了县官赐给他的一金。这些钱,我们打算在乡里办个织场。”
“织场?”马梁一头雾水,不知道何谓“织场”。
倒是马黍机灵,他说,“叔母说得莫非是采办几台织布机,然后雇几个人来织布?”
“没错,是这个意思,”陈长安道,“我和娘商量过了,我们会在乡市附近找块贫瘠的土地,买下之后就在那建成一所织场,我的计划是大致能容纳下百台纺纱机和织布机,当然,一开始我们不需要也买不起这么多。等纺纱织布赚钱之后,我们再买下稍好些的田地,种植桑树和麻,以供养我们自己的蚕室。之后,我们可以逐步扩大生产,乃至做成麻田、桑林、蚕室、纺线场、纺纱场、织布场到染坊、成衣店等这样一条完整的生产线。”
其他人一愣一愣地听着陈长安的嘴里吐出他们熟悉的名词,然后这些名词组成了他们完全听不懂的句子。尤其是最后两个词,陈氏呆呆地看着他的儿子,“什么叫成衣店?什么叫生产线?长安,从长安回来之后,你好像知道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陈长安露了一点不自然的神色,然后他说,“我在长安认识了一位曾周游列国的大智者,是他告诉我这些东西。所谓的成衣店,就是我们将衣服直接做成衣服,然后出售。生产线就是说,还是举这个衣服的意思吧,就是说从蚕桑开始一直到做成衣服的这整个流程。”
陈氏皱眉道,“直接做成衣服出售?那如何保证这样的衣服适合各类人的身材的?而且,大汉人都是自己买了布回家或者去裁缝店制作衣服,他们会来买着这种成衣吗?”
“娘,这就是大生产的作用了,”陈长安露出了一个很神秘的微笑,“所谓大生产,就是它字面的意思,就是指生产很多的东西。娘,你应该知道对于同一样东西来说,生产越多,它的成本就越低吧。
“同时,我们可以到裁缝店里收集他们客人的尺寸大小,然后根据平均值划定一些标准,并统计好各个标准大致分布着多少人,然后按照这样的资料进行成衣制作。这样下来虽然会造成一定的浪费,但我们节约下的成本和因此得到的利润足以忽视掉这样的损失。
“这样做出来的衣服价格绝对会比我们自做衣服要来得方便、便宜,虽然可能会有些不合身,但绝对会在合理范围之内,我觉得那些贫寒和平民之家,应该会更青睐这样的衣服。至于那些讲究的富贵之家,我们可以专门为他们提供特订服务,反正他们不在乎钱,而是质量。”
陈长安一口气说完了他的大致规划,而其他三个人的神情果然像他预料的一样,他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陈长安。
陈氏最先回过神来,她叹了口气,“长安,你想做就去做的,娘支持你。”
最近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的马梁自然不会忤逆妻子的想法,更何况这事基本上都不用他出钱。他笑着说,“长安,你娘说得对,叔叔也支持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但男孩只是摇了摇头,“不,我没办法做这个。娘,这是我给你的,我想跟着马梁叔叔去亭里做事。”
陈氏惊诧地看向他的儿子,“长安,你疯了吗?”
“娘,我知道你闲不下来的,比起在家里养尊处优,你不是更想去尝试点新的东西吗?”陈长安握住了他娘的手,一眼温情地看着他的娘,“而我,我想早点长大。我跟孔夫子商量过了,我上午到序中学习,下午就同马梁叔叔去亭里。娘,我想早点长大,我想早点拥有足够的实力,去保护我爱的人。”
陈氏红了眼,她握紧了她为之骄傲的儿子的手,说,“儿啊,你不必如此。”
陈长安只是笑了笑。
陈氏说,“好,娘答应了。只是,经营这个织布场的事,我……不太会。”
而马黍突然说道,“叔母,我来帮你!”
马梁连忙给马黍泼了一盆冷水,“你去干嘛?添乱吗?不准去!”
马黍一脸委屈地想要争辩,但他的叔叔颇具震撼力的眼神让他不敢说一句话。但陈氏却是笑着说道,“夫君,就让黍儿来吧。黍儿挺聪明的,长安说的这种新奇玩意不就是需要这样的年轻人吗?”
有了叔母的帮腔,马黍胆子瞬间大了,他拍胸道,“叔叔,你就放心吧,只要我马黍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好。”
然后他迎来了他的“可敬”的叔叔的狠狠一记“爆栗”,“你意思是以前我让你做的都是没意思的,都是你故意搞砸的咯?”
马氏叔侄于是开始了大眼瞪小眼,大概几个眨眼后,马黍飞似得跑出了家,远远地喊道,“叔叔,叔母,黍儿先走了,夫子说今日找我有事!”
“这没出息的废物!”马梁狠狠地骂道。
而陈氏母子则是相视一笑,他们忽然觉得,其实到马家来,也不算太差。
于是,那一顿饭后,马梁开始运用起了他的人脉。他为陈氏母子找了一块将近十亩的贫瘠荒地,那儿正好临近一大片的稍有坡度的土质不错的土地,若是真如长安所说,他们能赚钱,那就正好可以买下去用作桑林。
马梁为了表现自己是一个好丈夫以及好继父,他打算做的当然不止这些,他还为陈长安找来了邻乡的几个当时颇有名气的土木匠,订到了最便宜的木材、纺纱机和织布机商家。
在马梁忙前忙后的时候,陈氏问她的儿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陈长安眼皮一跳,他说,“娘,果然瞒不过你。那位长安的大智者其实是阴阳家的,他深谙阴阳术,所以我请他让我看看我的父亲。”
陈氏面色苍白,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幸好她的儿子扶住了她。
陈长安担忧地看着她,“娘。”
陈氏扶着她的额头,以无力的声音说道,“长安,你莫要骗我,阴阳家每次为人回顾前事,预言后事,总会让人付出巨大的代价。如果你没骗我,那么,你将什么给了他?”
陈氏紧紧地抓着他的儿子的手,她的眼神虚弱却又有力,她像是在担心,她的儿子在下一刻就会离她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