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一十五章 去过倌楼吗
如霜默了会儿,态度不经意间缓和了些,不以为意道:“若是当初他们不将我送出宫,我就不会被卖到杏花楼。养了我多年,我对他们感恩戴德,到最后发现是个笑话,是你,你会留在宫里吗?”
“什么?”
石树未想到如霜就这般敞开心扉地跟他说了,还有些没缓过来。见如霜眸中泛起几分失望,忙接茬。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你既然恨着皇宫,远离就是。为何又要跟怀王和陛下搅和在一块儿?”
“大概真的是被下了药。”如霜垂眸低声回了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更像是在自我嘲讽,“明明该恨的,却是不知道到底该恨谁。”
如霜看着地面,好像看见了一棵苦草发了芽,破土而出,自己已经能闻到那个味道。有些话憋了十几年,如今猛然提起来,一如当初那般苦涩纠结。
抬眼再看石树,这才发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迅速换了一张淡然的脸面。欲言又止,最后想着要不就直接转身离开。
石树却突然开口:“所以,你是一直在替怀王做事?你接近凌风,住进都尉府,都是为了获取情报?”
如霜不言。
他又道:“你心甘情愿帮他们,就说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你不恨谁,只是可能有些事实无法接受。这点跟我很像,我不恨我娘,可我无法接受她是个迎来送往的风尘女子。”
如霜瞧着他脸上勉强展露的笑意,好似有些明白,可瞧他的目光变幻了几分,最后是止不住的怜悯。
“你为何这样看我?”石树不解她的目光,却是能感知到什么,立马追问,“老娘她有什么隐情,你是不是知道?陛下上次说到一半,让我找机会来问你。”
如霜偏过脸,看着某处,低声道:“你娘的事早就过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你娘其实是育国细作,只是伪装在杏花楼。”
闻言,石树震惊原地,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如霜瞥了他一眼,继续道:“育国在大氏许多地方都安插了细作,你娘就到了凤县。她才到凤县没多久,就喜欢上了你爹。本想着他能带着你娘走,结果他自己跑了,那时候你娘已经怀了你。对了,你爹就是你师父老赖。”
好容易血液能恢复流淌,又因为如霜最后的这句话静止。又是一道晴天霹雳,石树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都失去了知觉。
他爹就是他师父老赖?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
老赖知道他是杏花楼老鸨的儿子后,看着他很是激动,直接就说要教他偷盗之术,还有轻功。他说怎么有这么好的事儿,原来是这样!
“师父说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因为是个盗贼,就没敢跟她在一起。”
石树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就像是黄豆一颗颗落在碗里,很有节奏却没有感情。此时的他也是双目无神,说话声音低如蚊呐。
“可姑姑并不知道。”如霜不忍地看着石树,“姑姑看他回到了凤县,问他愿不愿意娶她,却是都被拒绝了。姑姑知道你不喜欢杏花楼,也想带你离开
,可她没有那个机会。”
石树默默垂下了脑袋,望着地面发怔。
“姑姑临死前说,她最后悔的事就是将你生下来,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可她也说,最幸运的事就是有你这个儿子,身边有个亲人,日子也就没那么苦,没那么难熬。”
如霜想起石树老娘死前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迎着风让自己清醒些。
“我当初改变主意,是因为知道她是细作。正好你娘想培养我当细作,我就将计就计留在了杏花楼。她教给了我蛊术,教我化妆,把她独门技艺都教给了我,还教我怎么去魅惑他人获取情报。”
说着,缓缓地看向了石树。
“她说这些本来都是要交给你的,但不想让你掺和到里面,就什么都不曾告诉你。”
石树无声地看向她,脑子里依旧是混乱的很。
如霜道:“姑姑最后是病死的,她死前让我去十三郡和育国派来的细作接头,还说如果见到你,这些事就不要与你说了,怕你接受不了。”
“那你又为什么告诉我?”石树紧跟着反问。
如霜不假思索道:“育国如今已经俯首称臣,这些都成了陈年往事,陛下都让你来问,能说出来为什么不说呢?姑姑临死都想再见你一眼。”
“我……”
石树手足无措地转了两个圈,最后看了如霜一眼,慌张地飞过围墙离开。
如霜立在墙下,瞧着他背影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空落落的手腕,顿时百感交集。身子往树干上一靠,陷入回忆。
可笑她当时听说石树老娘是细作后,第一反应居然是要从她口中套出情报,想办法告知司伯言。更可笑的是,她后来也确实那么做了。
她已经没资格插手宫中的事了吗?
那她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如霜的凤眸微微眯起,冷笑道:“既然不听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石树越过围墙,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周围的形形色色都与他无关,时不时地撞到人,也没有半点反应。
忽然间,有人抓住了他。勉强回过神,扭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悻了下反应过来,是常乐。
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但比他看起来要好些。
常乐被石树的六神无主吓到,本来的阴翳散了大半。
他刚刚不是带着如霜离开了吗?怎么成这样了?
“石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石树想了想,迟缓道:“哦,我没事。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金香楼吗?”
常乐反问:“你不是也该在金香楼吗?”
两人相视,互相愣了半天,最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丧气地垂下头。他们又被这种同步引起了好奇心,两人又是对视愣了下。
最后,常乐问:“石大哥,喝酒吗?”
石树又是好一会儿的思考,这才问:“嗯,好,去哪儿喝?”
常乐左右晃着身子环视,他们现在还在金香楼
在的这条街,前方深处,她似乎楼,想了下似赌气般下定了决心。
“石大哥,你有没有去过倌楼?”
“馆楼?什么馆楼?”石树还以为是酒馆茶楼,便点了点头,“去过,那我们就去馆楼罢。”
痛快的让常乐高兴地拍了下巴掌,带头就往街尾走。石树跟在她后面儿,就是一副没有灵魂的皮囊。
现在确实想着一醉解千愁,完全没注意到跟着常乐进了什么地方,直到坐下,看着从门外涌进来的几个男倌,这才反应过来,猛然惊回神。
“祖宗,我们这是哪儿?”
常乐的目光就在那些小倌身上,不以为意道:“倌楼啊,带你来喝酒。”
石树一张脸黑里透着红,就要拽着常乐离开。对方却是躲避的迅速,抬手就指着那些小倌道:“来给爷倒酒。”
瞬间,进来的五个小倌直接围了上来,石树左右坐两个,常乐左右坐两三个。石树甚是抗拒地将他们推开。
常乐见状,道:“石大哥不喜欢就算了,你们会跳舞吗?跳个舞唱个曲儿罢。”
那些小倌很是听话的起身,其中一人出去叫了几个乐伎来,他们五人便在对面的空地上跳了起来,时不时地朝常乐抛媚眼,腰肢动作诱人的很。
常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抽空瞥向旁边苦大仇深的石树,笑道:“我第一回去倌楼的时候,跟石大哥你一样。”
“你之前还来过啊?”石树讶异追问。
“在十三郡的时候去过。”常乐眯眼瞧着眼前的小倌,全然没有第一次经历时的惊艳,此刻的内心甚至毫无波澜,轻笑道,“当时我差点就行了好事,结果让怀王给扰了。”
石树今天受过的刺激已经很多了,再听常乐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儿,已经有些麻木。瞧着桌子上的酒,闷声一口灌了下去。杯子太小,不过瘾,就直接拿了酒壶。
“石大哥你这是烦什么呢?”
常乐又饮了一小杯,好奇询问。
外面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是来找常乐的,我看见她进来了,你们让我进去!”
下刻,门被人推开,喝的醉醺醺的冯之韵从外面闯了进来。管事的小心看了常乐一眼,见她挥手让自己退下,便赶紧离开。
冯之韵让跟着自己的小厮也去外面等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到了桌案前,一屁股坐在常乐的身侧,迷糊地指着那些小倌。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常乐往后躲了下,不答反问:“你这是到哪儿喝的烂醉去了?”
“金香楼。”冯之韵打了个酒嗝儿,用手撑着脑袋,“我一出金香楼,就看见你们俩,跟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这么会玩儿。”
石树正观察情况,听了会儿灌了口酒道:“你不是要成亲了?怎么还流连花楼?”
“嘭!”
冯之韵一拳砸在桌面上,舞乐都跟着停了下来。
常乐扬了扬下巴,让他们继续,他们犹豫了下这才继续开始,却是时刻观察着常乐他们这边的形势,一有不对劲儿就赶紧退出去。